經驗老道的人之間對話不需挑明太多。
假設周禮真的只是因為周家對這件事情有責任才去接她,安排個司機或者助理足夠了。
可是周禮卻讓周仁親自接機。
周仁是周家這一輩的長子,身份非同一般。
還有周禮之前用調查協議強行把姜明珠留在身邊這件事情——
何楚妍幾乎可以肯定,周禮是對姜明珠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這也是何楚妍最擔心的事情,當初她一直不肯鬆口讓姜明珠查這件事情就是怕她到最後假戲真做。
何楚妍現在沒弄清楚姜明珠假戲真做了沒有,但顯然周禮已經是了。
——
姜明珠和顧淑在一樓的大露臺坐了下來,很貼心地給顧淑送上了一瓶水。
顧淑從進入相府別墅起就沒有錯過姜明珠的每一個表情。
姜明珠的笑很燦爛,情緒看起來也很正常,遠沒有當年的頹廢。
顧淑:「聊聊周禮,介意嗎?」
姜明珠:「不介意。」
何楚妍說要帶顧淑過來的時候,姜明珠就知道肯定得聊周禮了,這是避不開的話題。
顧淑很直接地問她:「現在周禮在你世界裡的定位是什麼?換個說法,你對他是什麼感覺?」
姜明珠:「沒有感覺,他只是一個一起調查的合作伙伴,非要說定位的話勉強算朋友吧。」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並且全程都看著顧淑的眼睛,坦然真誠,看起來沒有半點隱瞞和逞能。
是一個完美到挑不出毛病的答案。
顧淑拿起水抿了一口:「和他相處的時候會有不習慣的感覺嗎?」
姜明珠:「您是說親密接觸嗎?」
顧淑:「也可以這樣理解。」
姜明珠:「沒有,他長得挺帥的,身材也很好,我不吃虧。」
顧淑:「嗯,明白你的意思了。」
姜明珠點了點頭,就此把這個話題結束。
顧淑:「最近睡眠質量怎麼樣?」
姜明珠:「還不錯,雖然做夢但是可以睡夠七個小時。」
顧淑:「食慾方面也正常麼?有過乾嘔麼?」
姜明珠:「被周禮關著的時候有過,回來這一天沒有。」
顧淑:「嗯,那再聊聊你的計劃吧。」
她的聲音很溫和,沒有什麼壓迫感,這是心理醫生必備的素質之一,「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兇手被繩之以法,你會怎麼安排自己的生活?」
姜明珠:「我會離開北城,回港城或者是紐約,找一份工作。」
顧淑笑著點點頭,視線卻落在她背到身後的一隻手上。
顧淑:「好,我瞭解你的情況了,這段時間我和你媽媽會陪著你,有任何不對,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們,好嗎?」
姜明珠表現得聽話又乖巧:「好。」
——
午飯是何楚妍和顧淑一同準備的。
何楚妍工作忙,即便是休假的時候也很少動手做飯。
姜明珠看著何楚妍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笑嘻嘻地上去撒嬌:「真開心,又能嚐到媽媽的手藝了。」
姜明珠的聲音本來就很甜,當她故意撒嬌的時候更是軟得不像話,無人能夠抵抗。
何楚妍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別搗亂,去乖乖坐著。」
姜明珠:「我想幫忙。」
何楚妍:「連糖和鹽都分不清楚的人還是遠離廚房比較好。」
姜明珠:「……我現在分得清啦!我進步了!」
為了證明自己的厲害,姜明珠從調料櫃裡拿出了鹽舉到何楚妍眼前:「這次對吧?」
她這樣子像個表現完以後求表揚的小朋友。
何楚妍很捧場地說:「對,真厲害,獎勵你今天多吃一碗飯。」
顧淑在一旁切著菜,把她們母女二人的互動盡收眼底,她餘光瞟見了姜明珠的笑,心卻越來越沉,眼神也漸漸變得複雜。
午飯很豐盛,何楚妍和顧淑一起下廚做了一桌的菜,姜明珠十分捧場。
每吃一道菜,姜明珠都能想出來好多誇獎的話,靈感源源不斷。
姜明珠從小就嘴甜會哄人,何楚妍和顧淑都被她的話說得心悅。
姜明珠中午真的吃兩碗飯,吃多之後最直接的反應就是血糖飆升,眼皮子打架。
把何楚妍和顧淑的房間安排好以後,姜明珠就回房間睡覺了。
何楚妍看著姜明珠房間的門關上,轉身去了顧淑房間。
顧淑的這個房間有個陽臺,何楚妍和顧淑很默契地去了陽臺,把推拉門關上後坐了下來。
何楚妍:「珠珠她怎麼樣?」
顧淑:「不太好。」
這句話一出,何楚妍的面色頓時緊繃起來,目光肅穆。
顧淑回憶著姜明珠的一舉一動,為何楚妍分析:「太完美了,完美意味著假象。」
「從我們過來之後,她就表現得很高興,說話的頻率也比平時要多,你記得嗎,她最初確診的時候,就很喜歡碎碎念,很亢奮。」
何楚妍當然記得。
姜明珠對熟人話的確不少,但剛剛被她和姜故鳴帶回家的時候是比較沉默的。
裴燁桉出事的時候,他們的關係還沒有發展到特別親密,後來裴燁桉被何楚妍和姜故鳴帶回港城救治,姜明珠才漸漸和他們親近起來。
沒過多久裴燁桉就去世了,那段時間姜明珠的話特別多特別密,而且人一直在亢奮狀態,一直笑,笑著笑著就哭了,有時候還會一邊笑一邊用腦袋撞牆。
何楚妍和姜故鳴就是在那個時候發現她不對勁的。
如今聽到顧淑這麼說,何楚妍心中的擔憂愈演愈烈:「你是說她……」
「她的病情應該一直都沒有徹底康復。」顧淑說,「她在演戲。」
何楚妍的眉頭皺得很緊,後背發涼。
顧淑的這句話並不只是說姜明珠現在在演戲。
她的意思是,從她「開始康復」,就一直是一場戲。
顧淑:「她太聰明瞭,連我都被她騙過去了。」
顧淑在應對患者方面的經驗十分豐富,不是沒有遇到過防備心重的人,但像姜明珠這樣滴水不漏騙過她的,的確很稀有。
何楚妍:「你是說,她一直沒有康復……?」
顧淑:「是這樣。」
「之前我就有這樣的猜測,但不敢斷定我是對的,剛剛和她聊完之後我確認了。」
在何楚妍的注視下,顧淑緩緩說:「她積極的一面都是表演出來的,為了完成她的目標。」
何楚妍的身體越來越冷,沉默良久都沒能說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