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的馬繩又是一緊,心口那種莫名的戰慄也油然升起。
如果對面是任何人,程京妤都不至於膽怯。
因為是傅硯辭,所以她連往前都需要深吸一口氣。
一夾馬腹,黑紅踱著步子過去,它優越的長相在看見傅硯辭的那匹金馬後,似乎因為自己矮了一些,所以撂了一下蹶子。
程京妤在馬背上被顛了一下,幸虧她握緊了馬繩,不至於被顛下去。
不過卻聽傅硯辭嗤笑了一聲:“還真是馬隨主。”
他的意思是說程京妤的馬與她一樣,頗為跋扈。
可是落在程京妤的耳朵裡,卻以為傅硯辭是在誇她的馬漂亮。
因此程京妤說:“謝謝,你的馬也是。”
傅硯辭:“.......”
他用了這輩子最大耐心:“不是不願意見到我?大路朝天,你先走。”
程京妤方才是無意識跟在傅硯辭後邊的。。
總覺得正面看見傅硯辭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而且醉酒的事情攔在心底過不去。
程京妤頓了頓,小聲說:“沒有不願意見你。”
“是麼,公主撒謊的技能真的不怎麼樣,不比勉強。”
不僅話說嘲諷,一抬頭,傅硯辭的唇邊還噙著淡淡的冷笑。
有一種事情都被自己搞砸了的感覺。
原本傅硯辭就對自己印象不好,肯接受金銀軒已經算是他的退步了。
而且方才種種,自己不也一直在跟唐未央比麼?
明知道傅硯辭更喜歡什麼樣的,但是輪到程京妤的時候,她還是不會拿捏姿態,也不懂怎麼才能令傅硯辭開心。
指了指不遠處小道,春日的花草爭相生長,而曲徑處,隱約可見是一個小湖泊。
程京妤道:“我們能不能去那兒?”
傅硯辭原本看著別處,聽完撇過臉來看程京妤,一臉不大耐煩的模樣。
“去幹什麼?”
沒等程京妤說話,他又微微一冷笑:“趁著所有人不注意,再將我推下去一趟?還是公主又要命人剝我的皮?”
程京妤驚訝:“我怎麼會.....剝你的皮。”
“我忘了,不喝酒的你尚且容易翻臉,何況是喝了酒,當然不會承認。”
但是說完傅硯辭又感到一陣煩悶。
他對任何人都能處之泰然,不摻和是他的本性。
但是每每碰上程京妤,他就一點都剋制不了脾氣。
數不清是第幾次了,因為一個人失控,於他而言,很不應該。
但是程京妤顯然沒有這個覺悟。
提到醉酒,她雙頰還莫名地漫上一層粉色。
但是春日裡的徐風又將她的髮絲吹起來,罩住兩鬢,只露出那雙大眼睛。
很無辜地眨了一下,如同那夜被他親過後,無辜又可憐的模樣。
傅硯辭耐著心,甩開腦子裡不合時宜的想法。
可是他非常不耐煩的表情,落在程京妤的眼中,就像是一刻都不想跟自己接觸。
心底的澀然更加重了一些。
她原本只是想跟傅硯辭單獨呆一下,但是現在只好說:“你.....是不是撿了我的帕子?”
“什麼帕子?”傅硯辭口氣很差。
難道是自己誤會了,還以為聶文勳的意思,是傅硯辭撿了自己的帕子。
“就一塊水藍色的帕子,上頭繡著鴛鴦,我昨日去大獄的時候還帶著,可是出了大獄就不見了,文勳太子要侯府,我以為——”
所以躲了半天,不得不找他說話,是因為那塊帕子。
傅硯辭瞭然地點頭:“怎麼證明是你的?”
果真是在他那兒?
程京妤雙眼一亮:“那麼舊的帕子,就算是送給別人也不會要,你能不能還給我?”
其實那帕子很明顯是個舊物。
程京妤既然會帶去大獄,而且她又去找了鬱旎秀,想必跟她孃的關係頗深。
他不是想私藏一張帕子,但是程京妤這態度,他很不喜歡。
“還給你?”傅硯辭狀似無意地在袖袋裡找了找:“可惜沒帶。”
程京妤瞭然地點頭:“沒關係,那你回府之後,差人給我送過來就行。”
“送?”傅硯辭輕嗤:“你們皇帝盯得緊,就怕我跟你走的近,怕是不方便。”
這也不行?
看來蕭聖高這討人厭的架勢,跟自己在傅硯辭心底的程度相當。
“那.....我派夙乙去取?”
傅硯辭調轉馬頭,依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公主的陣仗向來高調,還是免了。”
他一夾馬腹,金馬慢悠悠地跑起來,但是保持了一個能叫人跟上的速度。
而且衝著的是他方才不願去的湖邊。
若是聶文勳在,定然會說某人大尾巴狼。
嘴上說著怕程京妤陣仗大,但是就怕程京妤不跟上來。
但是程京妤根本無暇顧及這個,只是認真地跟了上去:“那、那怎麼辦?”
不肯跟她獨處,也不肯讓她派人去取。
傅硯辭突然道:“金銀軒的暖泉,你試過麼?”
“?”
程京妤渾身一僵,不懂傅硯辭怎麼突然提到了金銀軒,又提到暖泉。
“我沒、沒試過。”
金銀軒本就是她要送給傅硯辭的禮物,落成後之後裡面的佈置是她親自盯的。
除此之外,茶都沒有泡過一壺。
傅硯辭這意思,是讓她去金銀軒麼?
也對,是對的。
她差點忘了金銀軒被就是他們用來掩人耳目的,要還個東西喝個茶,自然是那裡更好。
“那我明日去金銀軒找你吧,”程京妤自己拿定了主意:“我差點忘記了,許久沒去。”
但是她不知道一句差點忘記,又無聲地踩在了傅硯辭的雷點上。
“你忘了?”
那麼大陣仗挖了一個地道,難不成也是她一時興起的玩物。
她程京妤心情好,隨手就賞個大寨子。
心情不好了,便要剝他的皮?
湖邊到了。
很小的一道清潭,被風吹起漣漪,兩岸的垂柳郁郁青青地垂著。
傅硯辭下了馬,撿起地面一塊碎石,往水面飛了個水花。
程京妤感覺自己似乎又無聲將人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