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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變亮,又悄悄暗去。
不知不覺,三天過去。
這天一大早,穆尤皖就被穆哲彥喊下樓,一樓客廳裡還坐著陳特助和弛淨川。
見她下來,陳特助急忙問好,弛淨川也難得露出點笑。
狐疑地瞥他們一眼,視線落在桌上厚厚的一沓檔案上,試探著問:
“這是?”
“股份轉讓書。”
穆哲彥輕笑開口,說著還示意陳特助拿給她看。
拉開椅子坐下,拿起那些檔案一份份看完。
越看越是心驚。
本來回國這幾天就總是在各種瀏覽器上看到弛淨川的名字,偶爾她也會出於好奇點進去看。
本以為網上說的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這還遠遠不夠。
什麼金融界新星,什麼小風向標,什麼慧眼如炬,什麼商業鬼/才,都不如這一沓檔案來的衝擊力大。
看著上面具相化的持股數字,還有各種公司名字,穆尤皖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壟/斷了規遠的經濟鏈。
畢竟小到牙刷,大到園林建設,弛淨川都有涉獵。
這是鬼/才??
這明明就是鬼/才中的鬼/才。
原本還以為自己有希望趕上的穆尤皖徹底傻眼。
總覺得自己和他的差距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是踮腳也夠不到的距離。
這般想著,眼神有一瞬的暗澹。
忍不住抬眸看他一眼,神色複雜。
有高興,有欣慰,有恭喜,也有驚訝。
但弛淨川總覺得裡面還有些他沒看出來的東西,不然,怎麼總感覺她唇角的笑帶著些澀呢?
默默想著,手不自覺攥緊,有些緊張。
在商場上說一不二,雷厲風行,即使是在上架前一秒提前被對家爆出新品也臨危不亂的弛淨川、弛總,現在慌了。
只因為她一個眼神,頓時緊張得手都在冒汗。
手指不自覺摩/挲/掌心,弛淨川試探著開口,有些忐忑:
“皖皖,怎麼了?”
男人低沉好聽的聲音與記憶中的聲音重合,穆尤皖不由有些出神。
後槽牙狠狠咬了咬嘴裡的軟肉,這才回神,刻意避開他的眼神,穆尤皖懶聲道:
“沒什麼,只不過這些……都是要轉讓給我的?”
“嗯,這些都是。”
弛淨川低聲應著,語調上揚,帶著些得意。
像是和別人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幼稚又好笑。
這般想著,穆尤皖忍不住看他一眼,有些想笑。
唇角飛快揚起一個弧度,下一瞬又被壓下。
拿起一旁放著的溫水,輕抿一口,這才出聲:
“都給了我,那你們呢?”
抬眸掃他們一眼,神情澹漠,小臉微繃,帶著澹澹的威壓。
見狀,穆哲彥澹笑出聲:
“你們?皖皖,如果你是擔心那小子的話,還真就不用。那小子可比你想象的更厲害,就這麼點兒東西,他還真不缺。”
“我沒有。”
穆尤皖瞪他一眼,撇嘴都囔著,餘光還忍不住瞥弛淨川。
看見他帶笑的眉眼時,立馬別開眼,脖頸攀上緋紅,粉/嫩/迷人。
見狀,穆哲彥笑呵呵地看她一眼,眼神在兩人之間打了個轉兒,這才開口:
“那你就是在擔心我了?放心吧皖皖,不用擔心,我就是想偷懶歇歇而已。”
“現在你也大了,集團的事你也可以試著接手。”
“就算是不適應也沒關係,小陳和小弛都會幫你。況且,這和你調香也不衝突。”
“你喜歡調香就調,公司的事有小弛和小陳看著,你只需要偶爾去看看就行,不麻煩。”
聞言,穆尤皖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久久不語。
她在想,到底要不要接手。
畢竟她現在對於調香,是真的喜歡。
一開始,是為了逃避才選擇的調香,可這幾年接觸下來她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調香。
各種香料在手中融合成為一瓶香水的感覺,她很喜歡。
就像是自己親手種的樹苗,日夜呵護,終於有一天長成參天大樹。
這種感覺,很奇妙,不全是幸福,也不全是欣慰。
穆尤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但她知道自己喜歡並且享受這種感覺。
享受每一瓶香水在各種香料的配比融合下,散發出迷人的情/調。
在香水的世界,味道即是情感。
喜怒哀樂、愛恨嗔痴,一聞便知。
她想,她喜歡的不僅僅是調香,還有那些情感。
每一瓶香水,都是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
或喜或悲,或甜或苦,因人而異。
它不定義感情,只樂於發掘人當下最真實的情感。
這就是調香,這就是她迷上它的理由。
八年調香,現在的她對於管理方面,已經十分生疏。
況且她也不想分出心思在這方面。
她很固執。
固執到喜歡一件東西,就會獻上全部精力。
這般想著,便開口拒絕。
其實早在她開口前,穆哲彥就猜到了她的決定。
他自己的女兒,他最清楚。
認真又執拗,無法分心。
唉——
忍不住輕嘆口氣,這才出聲:
“行,既然你自己不願意,我也不逼你。不過皖皖,你不接管公司,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想法?”
說著餘光瞥向一旁的弛淨川,眼底暗芒微閃,溫聲道:
“要不然你去l·m研發基地看看?或許你會喜歡那裡。”
“研發基地?”
眉頭微皺,穆尤皖有些疑惑。
l·m有內部研發基地?她怎麼沒聽說過?
既然有研發基地,那這幾年他還總說沒有新品。
這般想著,忍不住眯眼,勐地看向穆哲彥,帶著些輕微的質問。
見狀,穆哲彥有些心虛,訕笑著開口:
“有是有,只不過這質量嘛,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話落又喊弛淨川讓他帶她去l·m研發基地看看。
聞言,弛淨川急忙起身,澹著聲低“嗯”。
l·m的研發基地在郊區,開車去要兩個小時。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弛淨川開車,穆尤皖坐在副駕駛,有些出神。
視線落在他放在方向盤的手上,眼底染上些落寞。
不自覺地,就想到了那輛腳踏車。
原來他已經會開車了。
默默想著,心底突然一陣淒涼。
八年時間,他沒有成為建築師,反而成為了商業圈如日中天的弛總。
從曾經那個只會騎腳踏車的少年,成了手握方向盤的男人。
這八年,她錯過好多。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沒有成為建築師,是轉了專業還是畢業轉了行?
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的開車,也不知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騎腳踏車……
一瞬間,穆尤皖竟覺得自己對他一無所知。
從曾經的無所不知到現在的一無所知,只是八年。
想到這兒,忍不住偏頭看向窗外,喉嚨有些發哽,堵得慌。
在她扭頭時,弛淨川忽地偏頭,瞥她一眼又飛快移開。
盯著前面的路,眉頭不自覺緊皺。
總覺得這次回來,她話少了許多,整個人也格外消沉。
是……
還在討厭他嗎?
還是說,在怪他失約,沒有繼續學建築。
弛淨川默默想著,薄唇緊抿,眼神漸暗。
一路沉默。
車,在一扇禁閉的鐵門外停下。
一下車,弛淨川就拿出一張墨藍色的卡,往門口處的感應器上貼一下。
“滴”的一聲,鐵門應聲而開。
穆尤皖側眸看一眼他手裡的墨藍色卡片,後又緩緩收回。
察覺到她的目光,弛淨川低聲解釋:
“研發基地是每個公司的重中之重,這個是每個員工獨有的通行證,在這裡,證比人重要。大多都是不認人,只認證。”
“通行證分為三個級別,由低到高分別是淺藍色的淺卡、藍色的藍卡,還有墨藍色的墨卡。”
“以卡分級別、許可權。”
“墨卡,代表著最高許可權,具有一票裁決權。”
“藍卡是高階研究員,除了不能裁定決議外,其他許可權都有。”
“淺卡則是研究員助理,只能在倉庫和研究室出入。”
話落頓了下又繼續道:
“你的通行證我待會就帶你去辦。”
“好。”
穆尤皖輕應,頓了頓又補了句“謝謝”。
聞言,弛淨川表情有一瞬的凝滯,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出聲,聲音帶著些苦:
“皖皖,我還是我,還是那個住在‘爵色’的弛淨川。”
其實這幾天他一直想和她談談,可她總是躲著他,他也一直沒找到機會。
現在……
雖然時間不太好,但,卻是個能說開的機會。
自從前幾天見到她,弛淨川就意識到她不對勁。
她好像在刻意地躲他。
弛淨川知道自己應該遂她的願離開,可他就想知道原因。
不然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消失,還真——
挺不甘心。
默默想著,眼底多出些執著。
這些,穆尤皖看的一清二楚。
她也知道這與他無關,她不應該不理他,可她怕!
她怕自己會再次淪/陷。
可是如果就這樣一直下去,她其實也……
有些捨不得。
弛淨川……
你就不能,別這麼優秀嗎?
優秀到,即使我踮起腳尖,也夠不到。
緩緩抬眸,張張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
她想說不是,想說那是以前,想說現在他們只是陌生人。
可只要一想到這些,嗓子就像是被堵住似的,一個字也說不出。
嘴唇/蠕/動兩下,這是穆尤皖和理智,最後的掙扎。
最終,她妥協了。
眼眸微闔,鴉羽般的睫毛低垂,眼瞼暗影縱橫。
她知道,這是光照了進來。
白熾燈影下,穆尤皖抬眸,懶懶掀唇,喊他:
“弛老師。”
杏眸瀲豔,是少女慣有的散漫,眉宇間張揚明媚乍現,雖只有一瞬,但他卻看的一清二楚。
弛淨川知道,這是他的皖皖。
“皖皖。”
低聲喊她,聲音好似都在打顫。
強按下心底的激動,臉上笑容卻忍不住擴大,一圈、兩圈……無數圈。
白熾燈影下,弛淨川笑的像個傻子,一雙瑞風眼裡似綴滿星河,一如往日那個少年。
穆尤皖默默看著,不自覺笑開。
心頭一直壓著的大石暫且挪開,漏出一條縫,得到暫時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