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拿了他!”那小吏聽得四周的歡呼,一時間更加狂喜。跟在小吏周圍,兩個隨同的捕快,急忙往前走去,抓著麻繩,準備將陳景綁縛起來。
“我早先時候就說了,你一個馬場小東家,你敢惹我鄔冬,你死了罷,你便要死了!”鄔冬喜得跳腳。
那一大堆的鄔村叔伯,也滿意地捋著鬍鬚。他們早想好了,等人入了大牢,這處莊子,左右離得不遠,便乾脆納入鄔村的資產。
那兩個捕快,已經走到了面前。
陳景抬起頭,陣陣的歡呼,烈日的光景,瘋狂的人群,他橫豎只看出兩個字——吃人。
“賊子,受捕!”
陳景冷靜地退後,避開了兩個官差的抓拿。這一出,讓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特別是那些鄔村的叔伯,更是瞪大了眼睛。若換做其他人,只怕要跪地求饒了。
“陳景,你敢拘捕!”那小吏更加狂喜。
莊子裡,提著刀的青壯,也聚到了陳景身邊。
此時的陳景,只抬著頭,沒有任何害怕的意思。見過的血太多,一個嚇孩子的把戲,在他的眼裡,無異於耍猴。
“莫要嚇我,取出緝拿令?或者抓捕公證。”陳景面無表情。
那小吏,冷不丁地臉色一頓。今日的這場戲,明明已經做足了。多少來南方討食的掌櫃,都嚇得乖乖交銀子。但面前的馬場小東家,簡直跟個沒事人一樣。
“大人貴姓?”陳景皺住眉頭,“今日的事情,說不出個一二,我便讓莊人去官坊報案了。這南方六州,大先生的變法之下,居然還有惡吏,無憑無據,入莊抓人行兇。若是按著大冉律令,只怕要判一個千里流放之刑。”
那小吏大驚,眼看著把戲不成,嚇不到陳景,額頭之上隱約有了虛汗。
鄔村的一堆叔伯們,同樣緊皺眉頭。忽然間發現,這位新來的馬場小東家,和其他的生意人並不一樣,看來不好對付。
唯有鄔冬這個傻子,還在拉扯著叔伯,哭咧咧地鬧個不停,直言不諱地要殺死陳景。
“趙三哥,去城裡的官坊報案,官坊不受,那便直接去巡撫府裡,找胡尊大人做主。我陳景一個南遷的良民,按月交了稅銀,卻還有惡吏鄉紳,咄咄相逼。告訴巡撫大人,便說這南方六州,已經有些人,不將大先生的法度當成一回事了。”
“休、休要胡說。”小吏急忙抬手,衝著陳景一個告罪。旁邊的鄔冬跑來,還想著哭咧哀求,被小吏一個巴掌扇開。
“這位大人,今日驚嚇之事,我陳景誓不罷休。既然都在這裡,那麼都別走了,我很快請巡撫大人來做主。”
小吏焦急地揉著額頭。想不通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這樣的手法,對付這些外來的生意人,向來是好使的。
此時,獵戶趙三已經按著吩咐,取了馬準備出莊——
“陳,陳東家!稍等,還請稍等!”很快,那小吏陪著笑臉,急急攔住了趙三,衝著陳景討笑開口。
“大人也說了,我陳景動刀傷人,你要抓拿我的。這不正好麼。”陳景冷笑。
“說笑,說笑了,是我誤判了。若不然,這事兒就揭過,等會我定要去鄔村,好好責罵他們。”
“我今日被嚇到了。”陳景嘆氣,“原本身子就不好,這麼一嚇,我怕是要染急症。”
鄔村的一堆叔伯,聽著陳景的話,約莫是明白了,分明是反打一耙,要賠償了。一個兩個的,皆是勃然大怒。
很久了,已經很久了,這伏虎林一帶的地方,真有人敢觸他們的黴頭。
小吏咬著牙,“陳東家有何打算?”
“我倒是沒什麼事情。”陳景笑著抬頭,“但先前大人應該也聽到了,莊子裡的馬,有很多匹都嘶個不停,這麼多人聚在這裡,喊打喊殺的,同樣是嚇壞了。只怕以後再也跑不了遠路。”
“馬又不懂人言——”
剛開口的鄔冬,又被小吏一巴掌扇到邊上。
“賠個幾匹馬吧,這事兒,以後大家都不提了。”
小吏皺眉,眼睛惡狠狠地看向陳景。到了現在,哪怕他有辦法,將緝拿令弄到手,同樣也落了下乘。若是陳景真去了巡撫府,以那位胡尊的脾氣,在南方變法的光景下,向來是憎恨惡吏的。
“趙三哥,你還等什麼呢。報了官,還得趕回來吃飯。”陳景喊了一句。
趙三急忙要打起韁繩。第二次,那位小吏急忙又死死攔住。他迅速回頭,聲音帶著發顫,和一堆的鄔村叔伯,細語了番。
“陳東家,賠,賠你兩匹馬,這事兒便過去吧,冤家宜解不宜結,大傢伙有空,再一起喝喝茶——”
“五匹。”陳景面不改色,“我剛才讓人算了算,莊子裡被嚇住的馬,剛好是五匹。”
陳景很明白,這幫子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說什麼有空一起喝喝茶,不過是蒙傻子。
但他不是傻子。哪怕是五匹劣馬,放少些貨,也應當能跑一陣。再不濟,當作拉車馬也可以。
左右,他需要立一個威風,讓鄔村的這幫村崽子們,不敢來隨意招惹馬場。
在陳景的面前,一堆的鄔村叔伯,只差破口大罵了。明明是來找場子的,現在倒好,場子沒有找回來,還沾了一手屎水。
“周勇,去馬廄再數一數,是不是五匹?說不得剛才數少了呢。”陳景回頭吩咐。
“五匹,陳東家,就五匹馬!”小吏急忙大喊。聲音裡,分明帶著一股子的憋屈。再往後,這登豐城裡,他催命判官的名頭,算是徹底折了。
鄔冬不甘地嚎啕大喊。一堆的鄔村叔伯,冷著臉,表情如同去奔喪一般。
“你們賺大了。”陳景露出笑容,“若是告到巡撫大人那裡,說不得,要治個恐嚇罪的。對了,那位鄔冬少爺,莫要哭了,有空一起喝喝茶。”
“我喝個卵!”鄔冬惡狠狠地破罵一句,騎上了馬,頭也不回地往前跑開。
陳景面不改色,在那位小吏,以及一堆鄔村叔伯離開之前,又寫了一份贈馬的公證。
一幫村崽子,一個登豐城的吃拿小吏,若是都對付不了,乾脆灰溜溜跑去鄉野村下,和老馬一樣,做個養佃田的小富貴公算了。
但他的立族養兵之路,一直在心底跳動,並沒有絲毫的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