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姑娘,白嫩嫩的臉蛋上,染著年幼的稚嫩。
可從那雙眸子裡,簡言所見的是世間的風霜雨雪。
眼角眉梢,風華自顯。
這樣的李歲歲,一身姿態,是京城貴女都無法比擬的。
簡言好像明白,為何自己的心上人會選擇李歲歲。
生在鄉野,長於鄉野。
可李歲歲的眼裡,是萬千山河。
她所見所想,不是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更不是那可笑的兒女情長。
她要的,她求的,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
甚至連自己心心念唸的顧夷安,在李歲歲的人生中,都不是必需品。
對上這種清澈無私的眼眸,簡言的手指扣住了自己的掌心。
她忽然有了惶恐感。
自己的小把戲如同小丑在李歲歲面前攤開。
她該嘲笑自己的,可偏偏對方在縱容著自己。
那種寬容,讓簡言忽覺無地自容。
她狼狽的移開了眼神,站了起來,腳步匆忙。
“我幫你喊阿姐!”
跌跌撞撞的身影中,帶著從未有過的茫然。
這人世間的女子,也能如李歲歲這般嗎。
她當真,就無所畏懼嗎!
簡言不知道。
等她跟隨簡嫻重新回到廳堂時,所見的依舊是李歲歲那寧靜的眉眼。
她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見到了京城人都不一定有的寵辱不驚。
“李……姑娘。”
簡嫻的面色蒼白,在簡言的攙扶下坐在椅子上。
神色間都帶著疲態,並不驚訝李歲歲的出現。
“顧夫人。”
李歲歲看著簡嫻的臉色,聲音很輕:“我今日還剩一卦,顧夫人想問什麼?”
眼神下移,落在對方的平坦的小腹上。
李歲歲知道簡嫻想要的東西,而恰好,她能給對方一個充滿希望的答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李姑娘,我承認你很奇特,但是我還不至於因為子嗣之事,就答應你和夷安的事情。”
簡嫻的態度比想象中的要強硬點。
聽著這話,李歲歲失笑般的搖頭。
“顧夫人,你理解錯了。”
“我和夷安哥哥的事情,不是他做主。”
一句霸道的話,在女子口中說出來,有點大逆不道。
簡嫻臉龐上終於有了詫異的表情。
她正眼看著李歲歲,感受著對方的狂妄,亦是笑了,那笑容略顯蒼白。
“你就這麼確定,我顧家人能被你拿捏嗎?”
“李歲歲,如你這般的奇特的姑娘,我相信世間還有。”
“我們顧家,並非非你不可。”
在簡嫻看來,李歲歲的確奇特,可不是唯一。
顧夷安還能有更好的選擇。
“顧夫人,你又錯了。”
“不是我找上的夷安哥哥,是夷安哥哥來找的我。”
“他的去留,不在我。”
“同樣,我的意願,不在他。”
她和大桃花間的事情,旁人插不了手。
模稜兩可的說法聽著好笑,可簡嫻的目光驟然尖銳。
身為世家婦身上的氣勢噴湧而出,壓得馮歡下意識低頭。
她不敢看簡嫻,總覺得眼前這人能一句話斷定自己的生死。
可她看到,李歲歲依舊抬著小腦袋,直視簡嫻的目光。
簡嫻身上的氣勢,她並不怕,因為沒有攻擊性。
“今日,我也並非用子嗣之事來做交易的。”
“您心中,不是還有別的想問的嗎?”
最後一句話,李歲歲用上了您,聽起來尊敬不少。
可看著李歲歲那歪著小腦袋好整以暇的模樣,簡嫻無法從中感受到對方畏懼。
反而是李歲歲那句話,擊中了簡嫻的心頭。
搭在桌子上的手指收縮,指甲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簡嫻的心,在此刻亂了。
而熟悉自家阿姐的簡言,發現了簡嫻的異樣。
“阿姐?”
她的語氣充滿疑惑。
阿姐好像在擔心什麼。
簡嫻沒有回答,對簡言搖搖頭,一雙鳳眼盯著李歲歲,裡面的血絲可怖。
好久,她才撥出一口氣揮手。
“你們都下去!”
這其中包括了簡言。
“阿姐!”簡言喊著,就見到簡嫻那不容拒絕的神色。
“歡姐姐,你和顧歸在外面等我吧。”
李歲歲吩咐著兩人:“不用擔心我,放心吧。”
“……好。”
遲疑一下,馮歡也知道李歲歲做事有把握,只能帶著顧歸離開。
簡言見狀,跺腳出去了。
門給下人關上,窗戶透進來的光亮,在這昏暗的屋子裡翩躚著。
光影隨著時間的流逝在變幻,一如簡嫻的心情。
她還在沉默,李歲歲也不著急。
捧著茶盞喝了一口,清雅的茶香在口中瀰漫,讓李歲歲開心的眯著眼睛,像極了狡黠的貓兒。
“我想知道,顧家能全身而退嗎?”
便在此刻,簡嫻說話了。
她起身,走到李歲歲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雙手放在李歲歲的肩膀上,用著力,李歲歲感受到疼痛。
可她並不介意。
她仰頭,看進了簡嫻的眼底。
“繼續下去,一步之差,或許就會萬劫不復。”
“簡姐姐。”
“問題不在抽身,而在何時抽身。”
親暱的稱呼下,李歲歲拉住對方的胳膊,語氣認真。
“那些人從未離開過,如今只是躲了起來。”
衛道活著前往了京城,意味著龔天定的死已經被那些人知曉。
那些人或許疑惑到底誰能解決龔天定,產生憂慮從而暫時蟄伏起來。
可她的存在,要不了多久就會被那些人發現。
到時候,那些人不會坐以待斃。
一場風雨在所難免。
那人還在時,顧家就陷太深了。
那人指點大桃花來這裡,何嘗不是希望自己能將顧家拔出泥潭呢。
可做出選擇的人是顧家那位,不是自己。
自己能做的,就是給出這一卦罷了。
“你……當真知道?”
顫巍巍的聲音中,帶著簡嫻的擔憂。
她坐在了李歲歲的身側,身上沒有了在外人面前的矜貴和雍容。
眼裡是苦澀和疲憊。
京城正是動盪之時,誰也別想明哲保身。
可顧家走得太遠,她怕回不了頭。
“我知。”
她知京城是多麼的腥風血雨。
“那你說,顧家該怎麼走?”
簡嫻追問著,表情著急,可李歲歲攤開了自己的手掌,眼神乖巧無辜。
“一文錢一卦,概不賒賬哦。”
還沒給卦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