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殷勤地端出魚湯,“我嘗著十分美味,馬上就想到了二哥哥。你讀書辛苦,要好好補補才行。”
蕭弈接過她遞來的白瓷小盅。
吃了口湯,他冷笑:“南寶衣,拿我侍女做的湯來孝敬我?”
南寶衣羞赧,“瞧二哥哥說的,這不也代表我心裡有你嗎?更何況魚湯滋補,喝多了會變聰明,所以二哥哥多喝一點吧!”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說得不好,彷彿蕭弈有多蠢笨似的。
幸好蕭弈沒跟她計較。
她捧著臉靠在書案上,稚聲:“二哥哥,你最近在看什麼書呀?再過兩年就是科舉考試,你要好好準備哦。”
眨了眨丹鳳眼,她又道:“二哥哥,月底就是花朝節,我打算參加花朝盛會的比試。只是比試的門檻題與四書五經有關,我腦子笨,怕回答不好,這幾天你能教我讀書嗎?”
“不能。”
蕭弈面無表情。
南寶衣暗暗翻了個白眼。
就知道他會拒絕!
她背過手,老神在在地踱步,“上次碰見四哥哥在府裡讀書,他反覆唸誦一句話,什麼大學之道,在明明德……什麼親民,什麼至善……”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對對對,就是這句話!”南寶衣一拍巴掌,雙眼亮晶晶的,“聽說這句話非常出名,你說花朝盛會會不會用它當門檻題呢?”
她很清楚,花朝盛會沒有用它當門檻題。
倒是科舉鄉試,策論考的就是它。
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程德語參加了鄉試,考完還把自己的策論答案寫出來供人閱覽,獲得了一致好評,所有人都知道程家嫡次子滿腹經綸有望折桂。
最後鄉試成績出來,也確實是程德語考了第一名。
當年的她與有榮焉,明明不愛讀書,卻還是反覆誦讀他的答卷,至今仍能回想起答卷的內容。
她拿不出一萬兩白銀還給蕭弈,只能用這種迂迴的辦法,給他洩露考試題目。
可是蕭弈並不在意,“花朝盛會,只是權貴的消遣,門檻題不會複雜。”
“那科舉考試,會考這樣的題目嗎?如果考到了,二哥哥會如何作答?”
蕭弈睨向南寶衣。
小姑娘又跑到了書案前,雙手托腮,雙平髻上繫著的金絲編織髮帶有些鬆散,十分頑皮可愛。
默了片刻,他伸出手,拆開她的髮帶。
小姑娘的頭髮又細又軟,從他掌中流瀉垂落,觸感如絲綢。
她有些不解地歪頭。
包子臉白嫩可愛,丹鳳眼細長嬌媚,小嘴像是紅櫻桃,隱約可以窺見長大後的絕代風華。
蕭弈想起在酒樓吃茶時,人人都誇讚南帽帽的外室女兒極美,可他卻覺得,再過兩年,錦官城最美的少女必然是南寶衣。
“二哥哥,你拆我頭髮做什麼?”
小姑娘不開心。
蕭弈回過神。
他剛剛瞧見小姑娘的髮帶鬆散了,原想為她繫緊一些,手伸過去的剎那,卻直接弄散了她的頭髮。
“二哥哥最討厭了……”
小姑娘軟軟地嬌嗔著,背過身走到一面銅鏡前,從寬袖裡掏出兩根新發帶,自個兒努力地梳頭。
蕭弈看著她。
她頭髮散落的樣子很美,比梳起來時要。
他看著南寶衣慢吞吞紮好頭髮,有種再給她拆下來的衝動。
“小姐!”
書房外突然響起荷葉的叩門聲。
南寶衣攏了攏額角碎髮,“什麼事呀?我在跟二哥哥學習呢。”
荷葉窘迫地推開門,“前院傳來訊息,三老爺整日不吃不喝,誰也勸不好……奴婢擔心三老爺出事,過來跟小姐說一聲,小姐要不要去瞧瞧?”
“我那個不省心的老爹呀!”
南寶衣嘆息著,拎起蕭弈嚐了一口的魚湯,與荷葉去前院了。
蕭弈仍舊握著那兩根髮帶。
髮帶很精緻,用金絲和紅線編織而成,貴重乾淨。
他低頭嗅了嗅。
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小姑娘特有的芙蓉花香。
他默了很久,鬼使神差般把髮帶纏系在手腕間。
……
前院。
南寶衣推開屋門。
屋裡靜悄悄的,屏風後點著幾盞燈,依稀映照出斜倚在寬榻上的人影。
她拎著食盒走過去,“爹爹。”
南廣翻身朝牆,不搭理她。
“聽說您不吃不喝,女兒十分擔憂,特意煲了魚湯過來探望您。”
南廣啞著嗓子哭道:“你們都見不得我好,我心裡清楚的……我就是想娶小夢過門,怎麼就那麼難呢?”
“府裡沒有誰見不得您好。”
“那為什麼不讓我娶小夢?!”南廣猛然坐起身,“說來說去,你們就是嫉妒我得到了真愛,嫉妒我和小夢恩愛甜蜜!”
南寶衣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她摸了摸腮幫子,真是牙都要被他酸掉了……
她在圓桌旁坐了,取出魚湯,“您親眼所見,祖母分明是容許柳姨進門的,可惜柳姨自己不誠實,向我們隱瞞了賣身契的事,這能怪誰?”
魚湯很鮮美。
南寶衣攪了攪魚湯,自個兒喝了一勺,“您要是不肯吃東西,那就這麼餓著吧,什麼時候想開了什麼時候吃。唔,這湯真鮮。”
喝第二勺的時候,她忽然想起這勺子是蕭弈用過的。
她拿帕子按了按嘴角,不動聲色地放下湯匙。
南廣早就餓得受不了。
他捂著餓癟的肚子,眼饞地望一眼魚湯。
半晌,他舔了舔嘴巴,“既然你求著為父吃東西,那為父就滿足你的孝心吧!”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桌邊,連湯匙都顧不上用,抱起小盅喝了個乾乾淨淨。
南寶衣忍不住笑了。
她貼心地給南廣擦拭嘴角的湯汁,“您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不能光圖自己快活,也要為祖母考慮。柳姨並非善茬,從她隱瞞賣身契就能看出她很有心思。您別再執迷不悟,咱們府裡一家人踏踏實實過日子,不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