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燁一連等了十來天,這段時間裡,他原以為沈家,再不濟也是王家會派人來跟他溝通一番。
誰曾想,王家啥動靜沒有,但沈家卻先出了事。
先是知府大人派人來,說是松江沈家的一個少夫人去世了,問馮燁要不要跟他一起表示表示。
馮燁一聽說這事,心中暗道,這就難怪了。
原來沈家在辦喪事。
可等董先生代表他去了一趟松江後發現,情況可能並不是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太奇怪了!下人們沒心思做事,主家的人不在,就亂嚼舌頭根子!”
“還有,自始至終,石溪公和他們家三少爺沒出現也就罷了,死了娘子的沈瑄也沒個影兒,全程都是沈家一個堂房支應著!”
“去禮喪的賓客們都說,估計是出事了!”
馮燁皺眉道:“能出什麼事?沈翰死了個兒媳婦而已!”
就在所有人胡亂揣測之際,突然,松江沈家又曝出一則驚天大事。
沈家的二公子沈瑄竟然提出分家。
分家?
那在這個年代可是個了不得的驚天大新聞。
別說沈家了,就算普通老百姓家裡,父母在那也是不能分家的,不然,所有人都會視分家之人為逆子。
甚至族譜都會將其除名。
更何況,沈家可不止沈翰,還有沈默沈閣老在呢。
沈瑄這時候提分家,那就是忤逆啊!
忤逆什麼罪?在國朝甚至可以秋決的。
更勁爆的事還在後面,據說沈翰不僅同意沈瑄提出的分家請求,還將沈家十幾個莊子,二百多間鋪面,二十多個織坊全都劃給了沈瑄。
聽到這個訊息時,馮燁一拍大腿道:“這裡面絕對有事兒!”
董先生心中腹誹,這不廢話嗎?傻子都能看出來,沈家這是出事了,沈瑄雖然母親早亡,但那可是沈家的嫡子,沈默的嫡孫。
嫡孫分家,亙古未聞啊好不好。
這件事甚至驚動了朝廷。
據說陛下親派中官申斥沈瑄,最後沈瑄乾脆啥東西也不要,家不分了,但也不回了。
你皇帝管人家分家,總不能再管人家的家務事吧?
最後,沈家是看起來沒分,但全天下都已經知道,沈瑄已經不能算是沈家人了。
恰在這時,馮燁接到唐順之的再次移文。
文中沒別的事,還是來要人。
馮燁這回徹底沒了心理壓力。
現在沈家正為了沈瑄的事情鬧得焦頭爛額,誰會管一個下人家裡的事情?
他二話沒說,將秦烈等人放了,還寫信給湖州來人,詳細解釋了自己辦案的流程,雖然【枯燥】但很【仔細】,最終【查明】,秦烈等人卻系湖州知府衙門的人,並且還將一系列【口供】和倭寇屍體,移交湖州府衙。
從此這事與我馮某無關了!
就這意思!
秦烈等人剛剛被放出來,馮燁還沒喘口氣,錦衣衛南鎮撫司的人又來了。
他們二話不說,將王家老幼三十幾口人一併抓了。
馮燁心驚膽戰去問時,南鎮撫司的一個千戶冷冰冰地丟下一句:“王重攪亂科舉,惑亂人心;王圭貪贓枉法,任上欺壓良善!”
說完,就壓著王家人往金陵去了。
……
“應該快出來了!”周弼看了看官道的方向,對徐鶴道。
徐鶴坐在路邊,沒有一絲舉人老爺的摸樣,揪著地上的枯草皺眉道:“是啊,出來了!”
周弼奇怪道:“公子,咱們處心積慮終於把人救出來了,您似乎沒那麼高興?”
徐鶴點了點頭:“我在想沈家到底出了什麼事?”
按照他的計劃,沈瑄和沈玞二人會因為名牙苑的事情反目。
但這還差點火候。
他原本想著叫豬兒帶來的栟茶灶丁們給沈瑄再搞出點麻煩,栽贓給沈玞,然後徹底讓沈家鬧將起來。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沈家確實鬧得動靜很大。
但……這動靜未免也太大了。
嫡子鬧著要分家?
這是什麼操作?
還有,沈瑄的夫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對了,還有陛下!”徐鶴皺眉道,“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麼。”
這沈家說白了,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幫皇帝撈錢的工具。
一下子分出去這麼多產業,難怪皇帝要著急。
這點可以理解。
但沈瑄寧可把產業還回去,卻還要堅持分家,這就讓人抓腦袋了。
“公子,他們來了!”一旁的丁澤突然道。
果然,從城門方向的官道上緩緩走了十來個人,為首的不是秦烈又能是誰。
當秦烈看到徐鶴等在路邊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後才問道:“徐,徐公子是怎麼知道我從這個門出……”
徐鶴站起身來笑道:“常熟縣為什麼放你們出來,想必你們也肯定聽說了。什麼湖州知府衙門的人,你們也都知道是假話,所以,你肯定知道是我幫的忙,既然是我幫忙,你肯定要去海陵找我……,不,是去找刀子!”
秦烈沉默了,他突然跪倒在地,抱拳道:“謝公子兩次救命之恩!”
十三等人見狀,全都跪了下來。
徐鶴連忙將他們扶起道:“走,既然你們平安了,那我帶你們去個地方!”
秦烈好奇道:“去什麼地方?”
徐鶴沒有說話,帶頭上了馬車。
馬車旁還有十來匹馬。
眾人見狀面面相覷,秦烈道:“走,跟著徐公子去看看!”
一路緩行約莫半個時辰,一路上繞來繞去,最後來到揚子江邊一個小小的漁村。
剛到村口,有人就從草叢裡跳出來道:“公子!”
徐鶴笑道:“怎麼樣?”
那人道:“豬兒哥和刀子哥已經帶人把那院子給圍了!”
“沒有驚動別人吧?”
“沒有,那地方野得很!”
說完,領著徐鶴等人從村邊繞了很久,來到江邊時,在一片灘蕩後方停了下來。
“就是前面!”那人指著前面蘆葦掩映的一個漁民打漁用來休息的小窩棚。
在秦烈詫異的目光中,徐鶴緩緩道:“開始吧!”
領路的那人聞言,將手扣入口中,一聲響亮的“呼哨”聲響起。
突然,草叢中竄出二三十個漢子,一齊撲向窩棚。
窩棚裡的人此時也聽到了動靜,開啟門來檢視。
秦烈看著那人,是個臉生的,可沒曾想,窩棚裡又探出一個人頭來,秦烈看了,目眥欲裂道:“翁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