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的事情,徐鶴自然不能自已做主。
從衙門出來,也顧不上去老胡那繞一圈,他直接去了鳳凰墩。
聽到陳華讓徐鶴去鹽場,徐嵩皺了皺眉頭道:“他說只用三天?”
徐鶴點了點頭道:“而且陳縣令撥付三日糧草讓我一併帶去!”
徐嵩點了點頭:“若是如此,倒也沒甚危險,你去時還是帶著徐勇吧!”
徐鶴搖了搖頭,倒不是他瞧不起瘸腿勇伯,而是面對那麼多人,勇伯帶去的那點護院好手,基本就是裝個樣子,一點威懾力也沒有。
徐嵩想了想道:“那四個鹽場附近有不少我們家的灘蕩地,這樣,你帶著我的親筆書信過去,有什麼困難可以找他們幫忙!”
徐鶴大喜,有地頭的自己人,那事情就簡單多了。
從徐嵩那出來回到家中,謝氏聽說兒子剛回來幾天便又要出門,嘆了口氣道:“往日裡總盼著你出息,但是你現在出息了,娘又盼著你做個普通人便好!”
顧橫波在旁挽著謝氏的手安慰道:“娘,你別擔心,弟弟是個有福氣的,不會有事的!”
都說成功的男人背後有個好女人。
果然不假!
要是普通女子,在聽說自己心上人出門,重要郎情妾意,依依不捨。
但他們的見識顯然不如顧姐姐。
好男兒志在四方,怎能因兒女私情困頓私宅,終日遊戲於婦人之間?
那不是為了他好,而是害了他。
徐鶴這次出門叫上了丁澤兄妹,又請來了小二。
徐鵬擔心,要跟著一起去,但諾大一家子人,又遇到流民湧入城中,若是他也跟著一起,徐鶴也不放心。
最後徐鶴只帶了丁澤兄妹、小二和吳德操一起。
出發前,衙門裡負責這次押送任務的正是戶房的邱戶書。
“徐公子,來之前,二老爺讓小人給你帶句話,說那事到底怎麼樣了?你被大老爺差遣,一出門就是那麼多天,他那十萬火急啊!”邱戶書避開一眾衙役和海陵千戶所的兵,小聲道。
徐鶴想了想,對邱戶書道:“大老爺那差遣的急,我上午得了差遣,下午就出發了,真不是避著縣丞大人!”
“不過……”徐鶴想了想道:“這樣,你叫個白役回去幫我傳個話,這次回來,徐鶴一定想個轍!”
邱戶書招手叫來一個聽差的白役,指手畫腳了半天便放那人去了。
當運糧的隊伍浩浩蕩蕩離開海陵時,剛出城,徐鶴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只見自牆根下,一直綿延數里,都是百姓用竹竿、樹枝搭建的茅草窩棚。
一路行來,不管是男女老幼,全都目光空洞地看著車隊經過,有不懂事的小娃娃跟著他們後面,好奇地打量車隊,一邊跑,一邊跟身邊的小夥伴們哈哈大笑。
徐鶴見狀,對一旁的邱戶書道:“衙門裡每天都派人出來設粥場?”
邱戶書小拍馬屁道:“都說秀才老爺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徐公子厲害!前天開始,城外就設粥場了,不過那是在北門,您沒看見,是怎麼知道的?”
徐鶴笑了笑,指著那些流民和他們的孩子道:“見到糧車不聚攏,孩子尚有力氣追逐嬉鬧,說明肚子裡有食物啊!”
邱戶書本以為他是從大老爺那聽來的,誰知他竟然是透過自己觀察而來,剛剛的那點馬屁突然就變成了小小的佩服。
“最少眼前這位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酸秀才!”邱戶書暗想。
但他又自嘲一笑,一個縣、府、道小三元的秀才能是傻子?
他在縣衙寫寫算算,也算是讀過兩年書的,早些年,剛進衙門時,也發奮想過科舉入仕,但看了一年書,就被觥籌交錯的應酬耽擱了,加上戶房油水很多,他便也漸漸歇了念頭。
所以,他從由衷地佩服徐鶴。
只有經歷過那種困難,才能對徐鶴今天的成就感到不可思議。
看著眼前騎在馬上想心思的年輕人,邱戶書心中暗想:“這趟得聽二老爺的,千萬不能在這位面前耍滑頭,不然定然出事。”
關於這次賑災,徐鶴也在思索著該從哪裡著手。
他叫來身後的邱戶書道:“邱司戶……”
還沒等他說完,邱戶書連忙道:“我的秀才公唉,在你面前,我哪敢託大,您叫我邱建就行!”
徐鶴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邱兄比我大,那我就以兄長稱之了!”
邱戶書還想再勸,誰知徐鶴直接道:“邱兄,你慣在衙門行走的,去年夏天也有洪災,咱們縣裡一般是怎麼賑災的?”
邱戶書想了想道:“就是大老爺發話,減免些賦稅,然後動員大戶人家開倉放糧!縣裡當然也要出一點!”
徐鶴點了點頭,心說這也就中規中矩,然後又問道:“那此次鹽場之行,邱兄可有什麼辦法教我?”
邱戶書見徐鶴說得認真,於是想了一會兒後對徐鶴道:“糧食不能一下子放出去……”
說完他看了看四周,小聲對徐鶴道:“縣裡的永豐倉出事了,據說被倉大使老荀貪了不少,縣老爺說要他將糧食補齊,這檔口,他上哪找補去?再說了,估計跟他合作的那些糧商早把糧食賣了,就算沒賣,現在糧食這麼緊俏,誰肯掏出來?”
徐鶴點了點頭,邱戶書所言跟他想得差不多。
正常的流程,他應該押送糧草去四個鹽場轉一圈,然後讓場大使安排人接收糧食,並且當眾宣佈,三日內禁止騷動!靜等朝廷接濟的糧食送來。
但現在有個問題,鹽場的大使幾乎都在上次被幹了個精光,朝廷忙於淮鹽上層的構築和利益的分配,下層官吏至今還沒安排。
這也是為什麼朝廷將各大鹽場就近讓地方負責的原因。
所以,沒人約束,徐鶴放了糧食,那就是泥牛入海。
徐鶴想了想,叫來押送的衛所百戶,讓他們路過樑垛不停,直接去栟茶。
說不得,還是要借重有群眾基礎的地方才好辦事啊。
“梁垛不停!直抵栟茶!”
“梁垛不停!直抵栟茶!”
在夏日嘈雜的知了叫聲中,徐鶴的命令一聲聲朝隊伍最前方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