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莫突然感覺到了一種心悸。
在這一刻,他彷彿感覺到眼前這令人畏懼的「幽靈船長」所做出的的並不是一個簡單的承諾,而是在向他陳述一個....已經在未來的某一天成型的「既定事實」。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只知道自己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低下頭來,懷著某種連他自己都不好描述的敬畏開口:「誠如您所說。」
鄧肯點了點頭,接著又仿若無意地移動視線,看向了站在不遠處,正靠在牆上好像發呆的老鬼。
這位老人此刻沒有再念叨什麼寒霜女王的字眼,也沒有神神叨叨地嘀咕第二水路、叛軍之類的事情,他只是在那裡發著呆,好像精神正遊蕩在某個已經快被人遺忘的時空裡。
在老人混沌的記憶中....寒霜女王仍然統治著這個地方嗎?
鄧肯收回了目光,叫上同樣在旁邊神遊天外的愛麗絲,帶著凡娜與莫里斯一同向著密道的出口走去。
沒過多久,他們便回到了地表,離開「金笛」酒館之後,來到了寒霜城邦人來人往的街頭。
夕陽正漸漸靠近遠方的建築屋頂,輝煌神秘的雙重符文圓環恰好接觸到上城區幾座尖塔的邊緣,從視覺上,就彷彿凡人鑄起的尖塔撐起了束縛太陽的鎖鏈,令那日輪懸掛在城市上空一般。
黃昏將至,宵禁時間快到了,由於更加嚴格的宵禁命令,所有人都在匆匆忙忙地返回家裡或最近的「入夜庇護所」,而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中,仍然閒庭信步的鄧肯一行人顯得頗為另類。
但並沒有多少目光留意到他們身上,大家都忙得很。
「您對這件事怎麼看?」凡娜來到鄧肯身旁,壓低聲音說道——由於身高相近,她可以湊得很近。
鄧肯不動聲色:「你是說那‘贗品,的來源?」
「它像是憑空出現的——我和莫里斯各自的探查方式都無法找到對應的痕跡,就連您都沒能發現線索,「凡娜輕輕點頭,「而我們一直認為,即便是這些詭異的‘贗品,,它們也要透過‘正常,一些的方式才能移動位置,要有個來源,也要有個移動的過程」
鄧肯腳步放緩了些,微微側頭:「你想說,那些贗品或許有某種空間性質的力量,,能夠讓它們無視現實維度的阻隔,直接出現在特定地方?」
「這是我的懷疑。」
鄧肯不置可否,過了幾秒鐘他才突然說道:「我跟你講過愛麗絲第一次到船上時的事情麼?」
「沒有,」凡娜眨眨眼,「她最初到船上時發生什麼了嗎?」
「人偶靈柩會不斷回到失鄉號上—-我把她扔到海中三次,她和她的木箱便回到船上三次,「鄧肯不緊不慢地說著,「你猜她是怎麼回來的?」
凡娜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說道:「依靠...…詛咒的力量?異常099的某種‘迴歸性異能,?也是空間性質的力量嗎?」
「不,她划著棺材板回來的,劃的非常快,」鄧肯語氣平靜地說道,「然後用很大的力氣直接沿著船尾外殼爬上來--因為劃太快了,開頭兩次我都沒抓到她,第三次才逮個正著。」
凡娜:「.……」
這位年輕審判官跟旁邊的莫里斯同時轉過頭,帶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目光看著正在東張西望的人偶小姐,後者注意到視線,轉過頭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我不排除那些‘贗品,會透過某種類似空間傳送的方式直接出現在城邦裡,但從邏輯上,如果它們真的能直接傳送到城裡,「海燕號,又為什麼非要一路從外海開過來,而不是直接出現在港口中?」鄧肯淡淡說道,「我更傾向於贗品仍然需要正常的移動方式,而下水道里的那個贗品之所以看上去像是‘憑空出現,
的,很可能只是因為我們忽略了什麼,就像正常人根本想不到一個詛咒人偶反覆‘迴歸,的真實原因是她划水很快,力氣也很大。
說到這他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更有可能,烏鴉‘誤入,的那個地方,也是由於這種‘忽略,,」
一旁始終沒吭聲的莫里斯突然反應過來:「某種存在但無法被觀察到的‘通道,?或者一個會不定期開啟的‘裂隙,?」
「不好說,但這件事跟那些邪教徒肯定脫不開干係,」鄧肯說道,「烏鴉帶回來的那張紙上記錄的東西讓我很在意,它們看上去不全是神神叨叨的‘異端思想,,倒更像是在用某種現代人無法理解的語句來描述曾經發生過的事實,而這種‘記錄....向來很合那些邪教徒的胃口。
「或許真的該把阿狗和雪莉帶過來了幽邃惡魔的眼睛,或許可以在現實之外的維度裡發現些什麼。」
一股灰色的風席捲著吹入了港口防務辦公室的大門,守門人阿加莎的身影從灰風中邁步走出。
辦公桌後的李斯特上校抬起頭,看著出現在自己辦公室裡的守門人小姐:「您這次連通報都省了。」
「抱歉,畢竟緊急時刻,」阿加莎說著,突然注意到了李斯特臉上那兩個濃濃的黑眼圈,「...您昨晚沒睡?」
「沒睡的人不止我一個,」李斯特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們一整個晚上都在嘗試破解海霧艦隊發來的神秘訊號,幾位密碼學家和數學家都快要拎著椅子打起來了一-我頭一次知道儒雅的學者們爭吵起來也是會問候他人親屬的。」
阿加莎沉默了一下,眼神似乎有些怪異,片刻後開口道:「回頭大教堂可能會從你這裡‘借,幾位學者,正是密碼學和數學領域的。」
李斯特一愣:「為什麼?」
阿加莎面無表情(半數表情被繃帶擋住了):「.…....破解另一位惡趣味存在留給我們的惡趣味秘密。」
「好吧,看樣子你們的煩心事不比我少,」李斯特嘆了口氣,接著振作了一下精神,「說正事吧,您突然造訪是想了解什麼?」
「關於城邦的封鎖情況,「阿加莎說道,「原本大教堂不該過問城邦的防務問題,但現在情況特殊,我實在放心不下。」
「我理解,」李斯特點了點頭,「請放心,整個寒霜如今已經完全封鎖起來--哪怕真有沒封鎖到位的地方,有那麼龐大的海霧艦隊在近海集結,也不可能再有人敢隨便進出了。我們已經臨時凍結了所有出港許可,並告知周圍城邦以及外海上的船隻遠離寒霜,迄今收到的所有入港申請也都駁回了。」
「很好,這樣至少不會讓問題更大,」阿加莎輕輕呼了口氣,「匕首島那邊呢?」
「仍然在封鎖狀態,直到大教堂方面給出更進一步的‘專業建議,,」李斯特說著,表情略顯凝重,「昨天為止,那座島仍然在不斷傳回‘一切正常,的定期回報,哪怕城邦方面已經停止對島上的物資供應,同時掐斷了所有的通訊回應,那邊也沒有任何別的反應。
「別放鬆警惕,海燕號事件證明了那座島上的汙染有主動向城邦轉移的傾向.....那‘東西,不會就這麼老老實實安靜下來的,」阿加莎嚴肅說道,「大教堂已經在準備一支由死誓者和苦修士組成的部隊,但強力聖物的啟封尚需一些時間。」
李斯特點了點頭,接著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在他開口之前,一陣腳步聲便突然從走廊方向傳來,打斷了他的動作。
一名港區士兵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李斯特抬起頭,看著臉上略帶匆忙之色計程車兵:「發生什麼事了?」
士兵站直身體,語速飛快地彙報道:「報告長官,一艘預定要在寒
霜停靠的船沒有按時出現。」
「沒有按時出現?沒頭沒尾的,「李斯特皺了皺眉,「現在城邦周邊所有航線已經封鎖了,當然不會有船靠岸。
「報告長官,不是沒有靠岸—-是壓根沒有出現!」士兵趕緊解釋道,「那艘船本來應該在今天到達,我們已經準備好了向它傳送城邦封鎖的通告,但它遲遲沒有聯絡,我們剛剛又聯絡了冷港那邊,冷港確認那艘船之前在他們那邊正常完成了補給檢查——但在靠近寒霜近海之後,它就再無音訊了!」
聽到這裡,李斯特的表情終於嚴肅起來,他輕輕吸了口氣,從辦公桌後站起身:「那艘船叫什麼名字?」
「白橡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