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安全的地方,至少在過去的五十年裡,寒霜當局從來不知道他們腳下隱藏著這樣的秘密,」尼莫·威爾金斯走進這座深埋地下的藏身處,轉過身對跟著走進來的鄧肯等人說道,語氣中帶著明顯的驕傲,「這些古老的下水道縱橫交錯,大部分割槽域已經廢棄,因而乾燥安全,另有一些岔路通往上層的管道系統,但所有的連通口都很安全,即便有那麼一兩個被人發現,市政廳也無法搜尋整個地下結構一一他們根本沒那麼多人手。」
這位「酒館老闆」說著,又來到附近的一處水泥牆壁旁,轉動了某根管道上的閥門,從遠方便傳來微弱的氣流嘶嘶聲—-頓時有更多的瓦斯燈亮了起來,而那些原本就維持長明的瓦斯燈也隨之變得更加明亮。
「事實上,現在的寒霜市政廳能維持城市的基本運作就已經相當不錯了,」他轉過身,咧開嘴,瘦長的臉上帶著一絲嘲弄,「半個世紀前的下水道里藏著什麼?那恐怕只有當年為寒霜女王效忠的老工匠們才說得明白了。」
這是女王時代留下的設施?!
凡娜立刻從對方的言語中猜到了真相,她在驚訝中微微睜大眼睛,「這些地下水路..你們是怎麼把它們隱藏起來的?」
尼莫聳了聳肩:「我沒經歷過半個世紀前的那場混亂,但我的祖父跟我念叨了半輩子——他告訴我,寒霜女王曾為整座城邦打造了龐大的地下結構,最初是為了應對土地壓力以及為城邦長遠發展奠定基礎,這些地下結構包括在當時領先全世界的地底水路、動力管道、電力網以及一整套交通系統,而你們眼前的‘下水道,是其中最深的一個——嚴格來講,它原本應被命名為‘第二水路,,因為在這上面還有個
第一水路,就是目前寒霜在用的下水道系統。
「大叛亂髮生之後,城邦其實並沒有
第一時間陷落--儘管後來叛軍對外宣傳說的是他們‘在極短時間內便徹底瓦解了瘋女王最後的衛隊,,但實際情況是,在女王宮——也就是如今的市政中心被攻佔之後的整整七十二小時內,戰鬥都一直在進行,留在城內的忠誠派從地上轉入地下,在縱橫交錯的地鐵站和動力管道網中,到處都是廝殺的人。
「攻入市中心的叛軍在宣佈勝利,報紙在刊登政權交替的新聞,市民躲在家裡惴惴不安,地鐵站封鎖了,人們趴在管井附近的地面上,聽著下面遙遠的深處傳來各種令人不安的聲音。
「這一切一直持續到處決那天——海崖崩塌的轟鳴震撼了整座城市,也終於結束了地下的最後反抗。
「在那之後,女王衛隊炸燬了通往第二水路的所有豎井,並關閉了和第一水路之間連通的閘門,再加上之後斷斷續續的小***和人工坍塌,最終,整個第二水路和上層完全分割開來。」
尼莫·威爾金斯說著,抬起頭看了一眼上方那厚重的穹頂,目光彷彿要透過那層層的鋼鐵、水泥和石頭,掃視上方城邦車水馬龍的街頭。
「事實上,叛軍後來建立的新政府並非對這片下水道一無所知,他們知道寒霜地下世界的存在——但這又能怎麼樣呢?他們也只是知道它的存在罷了。
「海崖崩塌了,城市遭受重創,內戰之後的寒霜用了幾十年才恢復元氣,而沸金成了這座城市僅剩的經濟支柱,曾經的冷冽海第一城邦現在只剩下歷史書上的輝煌,直到今天,這座城市還在用著女王留下來的管道系統。
「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有能力去搜尋城邦地下深處的龐大網道?重新開啟豎並和整頓第二水路的成本對新政府而言是不可接受的—-而且對於戰後人口和城市規模都縮減的寒霜而言,有上一層的‘第一水路,就已經夠用了。」
「既然夠用,那就湊合著用。」凡娜突然想起了不久前莫里斯
曾說過的一句話,下意識輕聲嘀咕道。
「沒錯,夠用就湊合著用,這座城市已經千瘡百孔,實在經受不起再一次大動干戈了,「尼莫笑著說道,「況且對於這麼大一座城市而言,哪怕下水道深處裡藏著些許‘苔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異端崇拜,黑暗滋生物,夜幕陰影,遺落失控的異常物——藏在陰溝裡的東西多得是,哪一個都比我們更值得讓當局和教會頭疼。」
鄧肯一直沒怎麼說話,只是默默聽著這位「線人」絮絮叨叨的講述,這時候才突然開口:「這麼龐大的地下設施,而且我看這裡還有瓦斯和電力供應——不可能是靠你一個人維持的吧?」
「當然不可能,」尼莫·威爾金斯笑了起來,「我們還算有些人手,分佈在城市各處,甚至分佈在市政廳的某些部門裡,其中大部分都是當年女王衛隊的後人,比如我,還有一些則是在提瑞安將軍那裡透過了考驗,被確認忠誠可靠的兄弟姐妹--不過他們並不適合露面。」
」….…提瑞安說他在寒霜安插了一些‘線人,,他可真夠謙虛的,「鄧肯忍不住搖了搖頭,「那小子竟然在寒霜埋了這麼一大片力量麼.……」
尼莫聽到了鄧肯在提到提瑞安時用的稱呼,這位中年人臉上的表情明顯僵硬了一下,但什麼都沒說出來。
在幾人交談的時候,莫里斯則始終在饒有興致地觀察著這個地下世界,他的目光掃過那高聳的穹頂以及從高空縱橫交錯的廢棄管道,以及附近牆壁上許多明顯是後期安裝上去的閥門和管道支路,過了一會才突然問道:「你們現在還控制著整個第二水路麼?」
「嚴格來講,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尼莫遺憾地搖了搖頭,「雖然我很想說整個地下王國盡在掌控,但畢竟我們人手有限,整個第二水路的規模則超乎想象——現在只有大約五分之一的廢棄下水道處於我們控制下,其他區域則要麼因坍塌而相互隔絕、廢棄,要麼被有毒汙水覆蓋,還有一些地方被危險的力量侵蝕,難以進入。」
「危險的力量侵蝕?」一旁的凡娜立刻皺了皺眉,職業敏感細胞開始砰砰跳動。
「有時候,被追捕的非法超凡者會誤入下水道,他們死在這下面,便會造成大範圍的汙染,但更多情況下,是黑暗本身在滋生怪物,」尼莫說道,「這畢竟是個龐大的地下世界,我們從上面的管道井偷偷接進來的瓦斯氣體可無法維持整個第二水路的照明,而當亮度不夠的時候..…一些地方陷入黑暗,便永遠陷入黑暗了。」
凡娜瞪著眼睛,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感覺有點窒息。
來自繁榮興盛的普蘭德,本身又身為城邦秩序的保護者,她實在難以想象一座城市竟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大範圍的地下設施長期處於黑暗狀態,甚至已經開始滋生陰影、無法淨化,這也行?
然而眼前的事實證明了,這確實行,而且寒霜人已經這麼活了半個世紀,似乎也沒什麼大事發生。
「不排除偶爾會有誤入地下的倒黴蛋人間蒸發,或者守衛者們在夜晚的陣亡率超過其他城邦,但大家也都習慣了。」
尼莫顯然看出了凡娜臉上的驚愕表情,他已經判斷出眼前這幾位都是「異鄉人」,自然知道對方是在驚訝什麼。
「每隔幾年清理一下第一水路和地鐵支線的幾個危險地段,隔三差五往地下灌入薰香和聖骨灰,再把守衛者們的陣亡撫卹金提高一點,讓守門人平常多跑兩趟,大部分普通人就還活的不錯...這已經算是很好的局面了。」
說著,這位「酒館老闆」頓了頓,笑著轉過頭:「相信我,大部分城邦其實都好不到哪去,從古至今也好不到哪去。」
鄧肯幾人一時間面面相覷,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而在短暫且尷尬的沉默
之後,還是凡娜首先開口——她看向旁邊的莫里斯,問道:「您的判斷如何?」
「沒有認知干擾跡象,思維和記憶應該都是清晰的。」
莫里斯回答著凡娜的問題,目光卻一直落在尼莫·威爾金斯身上,而在這位老學者的眼底,一抹淡銀色的輝光正在漸漸消散。
尼莫眨了眨眼,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你們....在說什麼?」
鄧肯轉過視線,靜靜地注視著對方:「尼莫先生,恭喜你,你並未受到認知干擾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