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旭在門外守著,他也是焦心的很,小傅氏人瘦仃仃的,肚子卻很大,也不知曉她能不能撐得住。
麗姝透過窗戶往外看,她見不一會兒傅氏和丁、蘇兩位姨娘都過來了,明明傅氏是大夫人,現在管事的卻是丁姨娘。大概是爹爹表面看只是罰了傅氏的下人,好似還信任傅氏,可實際上還是牽連到傅氏身上了。
娘以自己做餌,先伐傅氏枝幹,讓傅氏無人可用,同時在劉承旭心裡也埋下對傅氏懷疑的種子。
人的懷疑是一把鈍刀子,會慢慢的割的人血肉模糊。
而娘之所以只是遏制她們,並沒有下狠手,連蘇姨娘這裡娘都裝不知曉,並非是娘軟弱,而是她還沒有站穩腳跟。
看魏媽媽態度就知曉,只要娘生下了弟弟,才算是真正的站穩腳跟。
否則,孃的那些優點,能夠幫爹爹破案,貌美有才,甚至頗會持家,這些都抵不上她生一個兒子。
很悲哀,但又不得不如此。
雖然對於麗姝本人而言,無論孃親生小弟弟還是小妹妹都可,但是對於娘而言,現下若是生了弟弟,壓力驟然降低,她的地位也會隨之提升。
“姑娘,先睡下吧,也許,您現下睡了,明日一早起來,夫人就生了。”聽雪端了熱水進來,替麗姝盥洗。
麗姝點頭,也只好如此了,她若出去了,爹也會讓自己進來,不要添亂。
穩婆和乳母都是祖母送過來的,沒什麼問題,府裡的女人也不敢隨便下手搗亂,她等的實在是太煎熬,但沾著枕頭居然一下就睡著了。
門外,劉承旭一動不動的盯著這一扇門,蘇姨娘見狀則想起她曾經受寵連連的日子,那個時候她風頭一時無二,連傅氏對她都禮遇有加,還有太夫人甚至從她的私房拿銀錢出來貼補自己。
現下……
蘇姨娘驀然站直,她有二子一女,她怕什麼。
大公子劉書昭死後,她的二兒子劉書景是家中長子,再過幾年若是有了功名,三兒子書宣出繼長房,那個時候她比府裡其她女人都要有體面。
如今暫且忍耐一日,老爺沒有懲罰她隱瞞女兒水痘的事情,小傅氏大概也不知曉她送過含有痘瘡汁液的衣裳,如此就當什麼都不知曉,還和以往一樣。
反而是傅氏和丁姨娘,她在心裡很輕蔑,日後還不是仰仗自己的兒子。
即便小傅氏生了兒子,孩子還小呢,是個奶娃娃呢,等他長大,家中還不知道如何,自己的兒子才是長子,好處早已被自己的兒子得了。
老爺三十餘歲的年紀,等到小傅氏的兒子長大,還不知還在官途呢。
當然,小傅氏若是產下一女就更好了,蘇姨娘如此安慰自己。屋裡小傅氏正被人扶起,拉著布條艱難生產,她身形偏瘦,髖骨太窄,因此不似別人生產很順利。
還好穩婆道:“胎位很正,二夫人放心,您好好的聽奴婢的吸氣呼氣,按照奴婢說的,用力才好。”
小傅氏含淚點頭,她一時想起了很多事情,已經故去的姨娘還有女兒麗姝,就是為了她們,她都要堅強,不能被打倒。
……
已經是深夜了,劉承旭知曉傅氏身體一貫不好,蘇姨娘也是個不成事的,就連丁姨娘,她管家卻出了這麼多狀況,因此道:“你們都回去吧。”
哪裡知曉這三人都不肯走,劉承旭也就隨她們而去了。
更深露重,傅氏咳嗽了一下,她身邊的玉蘭趕緊拿狐裘披上,生怕她著涼,傅氏卻心思不在這個上頭。
若小傅氏順利生產還好,若是難產,到時候婆母知曉真相,得知她身邊人做下的事情,恐怕她在這裡的日子就很難過了。
“哇~”
一聲嬰兒啼哭,似乎一道流星劃過黑夜。
劉承旭瞬間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早已顧不得身邊的妻妾們了,傅氏倒是還好,玉蘭卻想小傅氏之前在傅家瑟瑟縮縮,和她那個憨面刁娘似的,姑爺卻跟瞎了眼似的,現下居然對自家夫人視而不見,反而寵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看看現在多上心。
再有蘇姨娘,儘管自己安慰自己半天,但是聽到小傅氏產下男孩,依舊心態大崩,隔了好半天,才說了一聲恭喜。
丁姨娘看了蘇姨娘一眼,提醒道:“蘇姐姐,我想二夫人那裡有老爺就夠了,我得回去準備炭盆了,眼下雖然是初春,但春寒料峭,產婦若是著涼就不好了。”
“哼,你倒是細心。”蘇姨娘複雜的看著她。
為丈夫別的女人忙前忙後,她倒也捨得。
蘇姨娘看著她的背影,對櫻桃道:“你看看,丁姨娘以前一直以大夫人為正統,現下居然也去討好二夫人了。”
櫻桃則勸道:“姨娘,您又何必擔心呢,上回蘇家舅爺過來,老爺不是也讓人送了二十兩給他嗎?還讓他的同年讓蘇舅爺去衙門做了書吏。她要四處巴結,那是因為她只有個女兒,您何必自降身份和她比呢。”
“也是。”蘇姨娘這才高興。
眾人之表情神態,麗姝隔著窗子,居然看的一清二楚。
她知曉蘇姨娘是個粗淺的女人,一輩子所做的事情大抵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女,因此,當年二姐麗婉除了公中的嫁妝外,另有一份不薄的私房,都是蘇姨娘所贈。再者傅氏那裡,看起來高興不似作偽,就很複雜了,麗姝前世讓人送信給玉蘭,讓她轉交,卻杳無音信,這到底是玉蘭沒告訴傅氏,還是傅氏扮豬吃老虎?不得而知。
也許傅氏真的是被下人矇蔽,但是主帥無能累死三軍,若饒媽媽和玉屏得逞,那小傅氏恐怕性命都沒了。
至於丁姨娘,她就很難看懂了,因為麗姝偷偷的聽小傅氏和丹紅丹青提起丁姨娘的確和這件事情無關。
越是滴水不漏,可能就越有問題啊。
但眼下麗姝最關心的還是孃親,她是次日見到小弟弟的,前世沒有他,這輩子卻多了個弟弟,到底不同了。
他臉皺巴巴的,只有自己拳頭那麼大,她小心翼翼的按了按他的小臉蛋一下,又怕他疼,遂不敢再碰。
小傅氏見狀連忙笑道:“傻丫頭,快些過來。”
“孃親,你還好嗎?”麗姝趕緊到床邊坐下。
此時,小傅氏身體虛弱,頭上戴著抹額擋風,屋裡炭盆雖然暖,但她的手冰涼。麗姝以為孃親找自己過去,會親親熱熱的說話,沒想道她開口就道:“你爹爹為你們姐妹請一位老先生為你們開蒙,說你兩位姐姐在女學學的不好,我也想讓你和她們一起讀書。還有遲家的嬤嬤在路上耽擱了一陣,昨日已經到了驛館,約莫這幾日就得到家,孃親這個時候生你弟弟,無法帶你拜見你的先生們了……”
麗姝急道:“娘,您不是說我開心就好嗎?難道我不應該等您出了月子再去上學,再學規矩嗎?”
小傅氏不解:“讀書不就是最開心的事情嗎?”
“孃親~”麗姝都快暈倒了。
讀書是最開心的事情,大概只是對孃親了,她可是聽聞爹爹找了個好嚴苛的老夫子做先生。
小傅氏看女兒苦著臉似乎覺得很好玩兒,還道:“成日你讓我教你認字,現在真要讀書又這樣了!”
麗姝心道那怎麼一樣,和孃親在一起當然好,可以她那群姐妹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