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
街頭。
“是否跟那人提起過長公主府的事情?!”
冷月看著男人,繼續追問。
她的劍,已經拔出了一半!
“沒有!沒有...”
男人慌了,抬起頭看著冷月,不停地擺著手,眼神裡滿是對死亡的恐懼。
可是冷月沒有猶豫,因為從男人的眼神中,她已經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一道劍光閃過,男人一頭栽倒在了婦人的屍體上,渾身抽搐著,很快便沒有了動靜。
鮮血,再一次染紅了地面。
冷月沒有再看地上的夫婦一眼,緩緩收回了長劍,臉上幾乎沒有絲毫波動。
她心裡很清楚,離無極身在天獄十年,不可能知道長公主府,一定是男人提到過。
對她而言,殺掉一個出賣朝廷的人來說根本就不需要半點猶豫。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個男人。
“大人,接下來怎麼辦?”
一名女侍看著冷月,神色恭敬。
“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以指力驅動一顆栗子殺人,足見對方的功力極其深厚,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兇手應該就是離無極!”
“他可能就隱藏在這都城中的某個地方,更何況都城已經被都營衛全面封鎖,他不可能輕易逃出去。”
“傳令下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冷月目光掃視了周圍一圈,沉聲下令。
一眾手下躬身答應了一句,立刻帶人開啟了新一輪的全城搜捕。
而另一頭,正在被全城通緝的離無極已經帶著狄龍進入了九幽界。
...
九幽界。
此地位於城北,是一處天然地底洞穴,與外界只有一條地底河流連線,進出都得靠船通行。
生活在這裡的人,終年見不到陽光,晝夜之間只能依靠燈火在照明。
登岸之後,離無極看著眼前這幅燈火輝煌的景象,一時間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乍一看還以為自己來到了都城最繁華鼎盛之處。
與外界一樣,這裡鋪面林立,酒樓飯莊應有盡有,即便此時外界已經是深夜,但這裡依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或許對於這裡的人來說,能活著享樂,總比熬死在地底強。
不過唯一不變的,是這裡依然存在著貧富相差極大的現象,有的人花天酒地,進出酒樓飯莊,也有一些沿街乞討,如過街老鼠一般的乞丐。
但大部分都為男人,有的人甚至肢體殘缺,人不人鬼不鬼。
看來無論是外界還是這裡,男人,終歸是最卑劣的存在。
良久之後,穿過了繁華的街道,離無極停在了一家藝館的門前。
凝香閣。
略微遲疑了一下之後,離無極毫不猶豫的邁步走了進去。
像這種地方,應該是最不會被人懷疑的地方。
有句話他並未告訴過狄龍,老頭子除了告訴他這裡可以暫且藏身之外,還告訴過他,如果能在九幽界立足,幸運的話,或許會得到貴人的相助。
只是這個貴人所指何人,他還無從知曉,老頭子賣了個關子。
“客官,裡面請!”
門口的小廝看到離無極登門,熱情的上來迎接,並沒有因為離無極是男人就低看一眼。
何況此時的離無極,一身白衣,相貌堂堂,一看就器宇不凡,出手絕不會小氣。
離無極注意到,來這裡消遣的客人除了男子,女子也不少,不過不管是男客還是女客,店家都是一視同仁,並未區別對待。
這正是離無極希望的結果,看來只要有錢,什麼律法規矩,一切都不再重要。
這,就是九幽界。
“客官,您想來點什麼樂子?”
“我們這裡的姑娘和孌童都是經過嚴苛訓練的,琴棋書畫,歌舞器樂,樣樣精通,包您滿意。”
小廝一邊引著離無極進入藝館,一邊熱情的介紹著。
孌童?!
聽到這個刺耳的名字,離無極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對於歷史知識有些一知半解的他,當然知道這個詞的來歷!
所謂孌童,指面容姣好,又女性化的以男色事人者,如果放在他曾經的那個世界,便可稱之為鴨子,或者少爺。
只不過在這裡,這些孌童不但服侍女客,也供男人享樂,只要有錢就行。
“有客房嗎?”
離無極皺著眉頭,不耐煩的問了一句。
對於這個女尊男卑的世界,他一時間還沒辦法完全適應。
“客官,我們這裡不是客棧,沒有客房。”
小廝打量了一眼離無極,笑著回了一句,笑容中流露出一絲失望和鄙夷。
“我需常住,銀子好說。”
離無極一邊說著,一邊衝著旁邊的狄龍遞了個眼色。
狄龍立刻會意,掏出了一張一千兩銀票,甩手遞給了小廝。
看著眼前一千兩一張的銀票,小廝立刻樂開了花,忙不迭的接過,歡快的帶著離無極上了二樓,安排在了天字一號包廂。
包廂很大,還是個套間,是凝香閣中最上等的包廂,位置也好,站在窗前,可以對整個九幽界一覽無餘。
叮囑小廝準備一些酒菜送進來之後,離無極緩緩走出了房間,站在欄杆處,看著一樓高臺上正在翩翩起舞的幾名舞妓。
一共三人,皆為孌童。
曼妙的舞姿,柔軟的身段,濃妝豔抹的臉頰,隔著老遠似乎都能聞到他們身上的脂粉香氣。
可是看著這一切,離無極卻生不出半點欣賞之意,甚至覺得噁心。
男人什麼時候淪落到如此境地?!
除此之外,他還看到不少女客穩穩地坐在一張張桌前,被幾名孌童包圍在中間,不停地嬉笑打鬧,飲酒作樂,畫風詭異。
離無極再也看不下去,轉身回了包廂,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這個世界病了,而且病入膏肓。
沒過多久,小廝將準備好的酒菜親自送進了包廂,接著便被離無極不耐煩的打發走了。
面對美味佳餚,原本有些飢餓的離無極被剛才的那一幕幕刺激的早已沒有了食慾,隨便吃了點就進了裡面的套間,倒頭就睡。
這十年間,他就從未好好睡過一次安穩覺。
...
一處鳥語花香的花園中。
一名天真無邪的男孩正在追著蝴蝶奔跑,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
“極兒,慢點兒,小心別摔了!”
一名美麗的婦人站在一旁,不停地招呼著男孩,滿臉溫柔,眼神中滿是笑意。
“沒事,小子就該活蹦亂跳才好,我皇家子孫,他日必當成為人中龍鳳,整天規規矩矩的成何體統?”
一名男子坐在涼亭之中,一邊飲著茶,一邊說笑著。
看向婦人與男孩的眼神中,充滿了知足。
婦人扭頭白了一眼男子,不再製止兒子的胡鬧,只是時不時的驚撥出聲,生怕兒子磕了碰了。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
滿地鮮血的院落之中。
一名婦人趴在屍堆之間,將自己的兒子緊緊地抱住,即便她已經滿口鮮血,呼吸艱難。
她的背上,早已被一刀刺穿,鋒利的刀鋒上滿是猩紅的鮮血。
不遠處,一名男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手裡緊緊地抓著一名同歸於盡的官兵,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婦人和男孩的方向,眼神中滿是絕望和悔恨。
一陣陣廝殺聲此起彼伏,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之中,彷彿人間煉獄。
良久之後,一個高大而模糊的身影來到了婦人身邊,從屍堆中刨出了臉色蒼白的男孩,夾在腋下,轉身離開。
“求您放他一條生路...”
這是婦人斷氣之前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哀求,緊接著她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
凝香閣。
包廂內。
離無極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直接從臥榻上坐了起來,額頭上冷汗直冒,衣服就幾乎溼透了大半。
十年了,他不止一次夢到過這兩段異樣的夢,每一次他都要經歷一次痛苦的折磨。
那名男子,正是曾經的離國太子,離昌,“離無極”的父王!
那名女子,正是“離無極”的生母,東宮太子妃!
記憶中,有太多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然而讓他最刻骨銘心的,就是那段噩夢中太子妃在臨死之前誓死將他保護在懷裡的那一幕。
只可惜,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清楚那個抱著自己離開的身影到底長得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