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宅院。
此刻這裡已經模樣大變,新娘子立在正中,身上的嫁衣越發殷紅,彷彿被鮮血浸透。
她身上瀰漫出驚人的煞氣,化作一縷縷紅色的霧氣,在這紅色霧氣的作用下,周圍的一切頓時現出原形。
氣派的樓閣變成了焦炭廢墟,清冽的酒水中爬滿蛆蟲,那些村民和家丁也變成一具具焦屍。
一道陣法在周圍浮現,陣紋玄妙複雜,閃爍著淡淡的光芒,形成數十根金線,將新娘子包圍纏繞。
正是這個陣法,讓新娘不得不一遍遍重複著死前的經歷,足足上千個輪迴,積累的怨氣讓她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
砰!砰!砰!
金線不停崩斷,陣法被血霧蔓延,光芒越發黯淡,最後轟的一聲破碎消散。
新娘抬起紅繡鞋,慢慢走向門外,在地上留下一串血色的腳印。
就在她即將跨出門外時,一道鈴聲響起,清脆悅耳。
新娘的繡花鞋停住了。
夜風吹動她的嫁衣,露出窈窕的身段,新娘一動不動,靜止在那裡,彷彿變成了雕塑。
一個身穿黑袍的老道士走了出來,左手提著一口紅燈籠,右手拿著一隻三清鈴,剛剛便是他搖動了鈴聲。
老道士面板枯黃,滿臉褶皺,一隻眼睛呈灰白色,空洞無神,另一隻眼睛卻鋒芒閃爍,攝人心魄。
他的目光停在新娘的身上,僅剩的那隻完好的眼睛中爆射出精光。
“了不得,竟然能以煞氣破了老夫的囚靈大陣,哈哈,不枉費我苦心孤詣,佈局數年!”
“待老夫收了你,再祭練七七四十九日,以百蟲毒汁和孩童生魂來煉你煞氣,到那時,你將有五成的機率成為鬼王!”
提起鬼王兩個字,他的眼中露出一份熾熱。
那是御鬼之術的極致,紅衣厲鬼已是難得一見,而紅衣之上的鬼王,更是千載難逢!
道家認為仙人分五種,分別是天仙、地仙、人仙、神仙和鬼仙,而鬼王,就屬於那傳說中的鬼仙!
他朝著新娘走去,一邊走一邊取出一個小罈子,準備將其收進去。
新娘的嫁衣越發殷紅了,一滴滴鮮血從她的裙子上落下,流淌在地上,她的手指微微一動。
老道士面色一變,連忙搖動手中的三清鈴,隨著鈴聲不斷響起,新娘再次變得安靜下來。
“好凶的紅衣,好在老夫五年前就在你的魂魄內種下禁制,否則今天還真不好對付。”
他掀開罈子,催動法力,默唸咒語。
罈子中浮現出一股極強的吸力,將新娘周身纏繞的血霧吸走,緊接著新娘的身子微微顫抖,她似乎在竭力抵抗。
“哼,還想反抗?老夫收你,那是你的造化!”
說罷老道士咬破食指指尖,以鮮血在罈子上畫出了一道符咒,下一刻,罈子中的吸力大盛,新娘雖然不甘,卻也只能雙腳浮空,飄向壇口。
老道士眼中露出一道喜色,終於要大功告成了!
但就在這時,一塊石子飛來,速度奇快,砸在那罈子上,嘩啦一聲將罈子砸得粉碎。
新娘也得以逃脫,停下了身子,緩緩落在地上,自始至終,她的紅蓋頭都沒有掉落。
“是誰?膽敢壞老夫好事!”
老道士勃然大怒,為了這一刻,他不知道籌謀了多久,怎能容忍被人破壞?
“哈哈,你個老狐狸,道爺我蹲你幾天了,終於肯露面了!”
遠處張乾陽踏步而來,明明只是氣定神閒地走來,身子卻飄忽閃爍,眨眼之間便到了眼前。
他身後跟著一個氣喘吁吁的年輕道士,那年輕道士的身法與其頗為相似,只是更加青澀和生疏。
張乾陽沒記著動手,反而先看了一眼李道玄,笑道:“不錯,沒想到你連縮地神行都學會了,如此也好,至少能夠自保了。”
他面上淡定,其實心中卻有些震驚,這縮地神行也是龍虎山的法術,雖然不是真傳秘術,但修煉難度卻也只是稍遜於五雷符,這小子只靠自己就能入門,資質之高,十分罕見!
老道士見對方絲毫不理會自己,不由怒道:“哪裡來的野道士,今日老夫就把你扒皮剜心,抽魂奪魄煉成厲鬼!”
說罷他搖動三清鈴,這次的鈴聲不再是清脆悅耳,反而有些刺耳,頻率極快,讓人十分不適。
“三教往生,重歸極樂,冥鈴為雌,百鬼作雄,聽吾號令!”
老道士施法搖鈴,頓時那些村民和家丁紛紛變成了惡鬼,眼眸血紅,撲向李道玄兩人。
其中還有著身為厲鬼的陳老爺,他此刻也喪失了神智,被那老道士操控。
只有新娘一襲紅衣,靜靜佇立,不為所動。
數十個惡鬼撲來,李道玄手捏五雷符,心臟怦怦直跳,他深吸一口氣,就要施展雷法。
張乾陽瞥了他一眼,笑道:“小子,看好了,什麼才叫真正的雷法。”
說罷他手捏印決,竟連法訣都不念,只是淡淡道:“風來!”
呼!
一時間狂風怒號,呼嘯之聲震徹耳膜,許多磚瓦都被卷著吹到了空中。
那些撲來的厲鬼,更是被吹得東倒西歪。
張乾陽再變手印,道:“雲來!”
轟隆!
天空中烏雲滾滾,呈鋪天蓋地之勢壓來,有無數道雷蛇在其中翻滾醞釀。
接著張乾陽手捏天雷印,朗聲道:“雷來!”
轟隆!
先是天地為之一亮,如同白晝,而後滾滾雷音炸響,數十道青色的雷霆同時劈下,每一道都足有手臂般粗細,威力遠遠超過了李道玄的五雷符!
李道玄張大了嘴巴,望著這驚天動地的一幕,很難想象,這是渺小的人類能掌握的力量?
無數道慘叫聲響起,卻又被淹沒在雷鳴中。
待一切塵埃落定,那些化身惡鬼的村民,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滿地的焦黑和坑洞。
“一但成為地縛靈,就無法再度化了,想投胎都沒辦法,與其日復一日輪迴受苦,倒不如死個乾乾淨淨。”
“除非是像王春生那種,剛剛成為地縛靈,就被人點醒,還有機會度化,可惜這群村民們陷得太深,沒有王春生的運氣和造化。”
張乾陽搖頭道,地縛靈雖然不強,但十分特殊,幾乎沒辦法度化,否則他也不會下此狠手。
此刻場中還能站著的,只剩下張乾陽、李道玄,以及新娘、陳老爺和那個老道士了。
新娘為了抵擋雷霆,身上的血色霧氣淡了很多,就連那身嫁衣,似乎也沒那麼紅了。
老道士雖然也沒受傷,但心中卻萬分肉痛,他手中的紅燈籠已經熄滅了,燈罩都裂了一個大洞。
這是一件護身法器,十分珍貴,但也只擋住了對方的一擊。
最慘的是陳老爺,他此刻雖然還站著,卻是搖搖欲墜,身上的陰氣幾乎潰散。
此刻,望著張乾陽,老道士眼中的兇狠全然不見了,他宛如一隻受了驚的兔子,問道:“神霄五雷正法,尊……尊駕是龍虎山的哪位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