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並不深情,更不明亮,甚至都無法看清。
但偏偏那一眼卻令姬安心裡猛的一震,甚至覺得渾身陡然一寒!
自己啥都沒幹呀!
就算是呼吸,也控制的幾不可聞。
她,是如何發現我的?
不,她並沒有發現我!
這只不過是一個偶然。
可小毛驢已經停下。
蕭包子依舊望著姬安所在的那顆樹,她眯著眼睛舉起了火把。
然後,她伸出了一隻手來,向姬安招了招手。
姬安心裡一咯噔,他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見其他人。
她真發現了自己!
就是一個落單的女子。
估計是個江湖高手。
但如果單打獨鬥,自己應該也不會畏懼。
既然她已發現,不如大大方方的現身,再謀它法。
於是,姬安從樹上……他沒有飛下來,而是順著樹幹很是笨拙的爬了下來。
他露出了一副憨厚的模樣,小心翼翼的來到了蕭包子的面前,甚至躬身一禮,努力的擠出了一抹媚笑。
蕭包子細長的眉梢微微一挑。
“你……你這三更半夜的爬樹上去,抓猴啊?”
姬安一愣,“不是。”
“那你是幹啥?”
“小老兒是山外的獵戶,這晚上山野裡不太安全,住在樹上更妥當一些。”
“哦……”
蕭包子想了想,點了點頭,“可你不是獵戶呀!”
姬安一怔,“我就是獵戶!”
“不,獵戶的裝束怎會如你這般?”
“你既沒有弓箭也沒有短刀反倒是揹著一把長刀,長刀打獵……我剛從山裡出來,你可別騙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蕭包子狐疑的看著姬安,忽的眼睛一亮:
“莫非你就是雙蛟山裡的土匪?”
“我看挺像,如果你是土匪,我可就要殺了你!”
姬安連忙擺手,“姑娘饒命,小的、小的其實是太安軍中的一夥夫!”
姬安指了指斷腸谷方向,又懇切的說道:“太安軍在那處峽谷遇伏,死傷慘重,小人見勢不對,這、這就逃了出來!”
“還請姑娘放小的一條生路!”
姬安又躬身一禮,聲淚俱下的又道:“小的家裡,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下有三歲小兒?”
這後半句是蕭包子說的。
她笑了起來。
“你不要擔心什麼,我又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看你年歲已是中年,這人到中年大不易,在太安軍中當個伙伕賺點銀錢養家餬口,這是正當營生,本姑娘怎可能殺了你?”
姬安心裡一喜,“那、那小人多謝姑娘!”
“告辭!”
姬安正要轉身離開,卻忽的被蕭包子給叫住:
“喂喂喂,你等等!”
姬安無可奈何的停了下來,便聽這姑娘又道:
“太安軍肯定會全軍覆沒,這樣一來,你就丟了伙伕這個飯碗。”
“你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兒,養家不易,莫如這樣。”
姬安抬頭,驚詫的看向了蕭包子。
“我給你找個伙伕的活計,你本就是伙伕,這事兒你能直接上手。”
“前方領頭的那傢伙叫李辰安,人還是不錯的,出手也算、也算大方,他的隊伍裡極其欠缺伙伕。”
“跟我走吧,去玄甲營當個伙伕,我保證他們不會殺你。”
“這樣你就又能賺到養家的銀子了,走吧。”
姬安這就無語了。
老子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你這叫我回去……還是回到李辰安的玄甲營中去!
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那肯定是不能去的。
“姑娘仁心,小人心領!”
“畢竟、畢竟太安軍和李、李公子的玄甲營勢不兩立……”
他的話未說完就被蕭包子打斷,“你個伙伕,又沒提刀殺人,有什麼勢不兩立的?”
“走,隨本姑娘去!”
“等消滅了姬安,你好生弄一頓飯給他們嚐嚐就行。”
姬安心生歹念,他望了望前面的火把,腦子裡的各種念頭電閃而過。
此處距離前方的火把並不是太遠。
如果這姑娘吼一嗓子,那自己恐怕就難以逃生。
對!
李辰安並不認識自己!
但皇城司的人恐怕會認出自己。
去,不行。
不去……那就只有制住這姑娘,不能讓她發出了聲響。
姬安拿定主意。
他假惺惺又拱手一禮,卻向前走了兩步,“小人,多謝姑……”
娘字未出口。
他一拳向蕭包子砸了過去!
他意圖這一拳將蕭包子砸死!
然而他太小看女人了。
尤其是像蕭包子這樣的人畜無害的女人。
蕭包子眼睛一亮,伸出了一隻手來。
手腕一翻,一把就反抓住了姬安的手腕。
然後猛的一輪,她將姬安給掄得飛了起來。
最後再一摔,姬安“啊!”的一聲慘叫,他被甩出了三丈開外,跌落在了地上。
屁股一陣劇痛。
他翻身而起,拔腿便飛。
他剛剛飛起。
蕭包子已從驢背上追了過來,拽住了他的腳踝,將他活生生從空中拽了下來。
“你這伙伕還有幾分身手,看來太安軍還是蠻厲害的。”
蕭包子一指落在了姬安的身上。
姬安內力一滯,力道頓失,背上的刀終究未能拔出來。
他的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變得蒼白如紙。
“你怕什麼呢?他們真的都是好人呀!”
“走吧,呆會他們打仗,你就埋鍋造飯!”
“我說……你不會是假的伙伕吧?”
“喂喂喂,你會不會就是姬安呀?”
看著蕭包子那好奇的目光,姬安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慌忙搖頭,“小的怎可能是姬大將軍!”
“也是,畢竟是丞相的兒子,怎可能如此草包。”
蕭包子割了一條藤條,將姬安的雙手綁上。
她落在了那小黑驢的背上,一手抓著這藤條,雙腿一夾,“丞相,走!”
姬安被她拽在身後,驚詫的問了一句:“丞相?”
“嗯,就是這頭驢!”
“走,我帶你去把姬安那驢崽子給逮住!”
……
……
蕭包子一手牽著姬安,一手打著火把,依舊晃晃悠悠的走在這山林間。
斷腸崖下的那處溶洞裡,帶著面具的魁梧男子正在指揮著那些戰士登船。
而此刻,安自在來到了這處溶洞裡。
當他走入溶洞深處,看見了那桌上的燭火,還有堆積如山的糧食。
他拿起這盞燭火繼續向前而行。
面具男已將所有人送上了船。
他回頭望了一眼那漸近的燭光,也登上了船,站在了船頭,下達了開船的命令。
這是一艘漁船。
漁船順著暗河向外慢慢的滑了出去。
安自在站在了暗河的河邊,看見了那艘船和船頭站著的那個男子。
他將這蠟燭放在了地上。
他拔出了刀!
他忽的一腳踏下,腳下生風,吹的旁邊的燭火一陣搖曳。
他一刀向那艘船和船頭的那個人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