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內的獸吼戛然而止，不過依舊能聽到低沉的嗚咽聲，宛如有兇獸在暗處窺視。
各類劍意隨之收斂，至少不再衝破法陣的封鎖。
之山觀重歸平靜。
狂風吹拂，引得白骨菩提樹不斷掉落頭骨。
“呼。”
百爍道人睜開眼睛，渾身已經被汗水浸溼。
他外露的皮肉有著不同程度的異化，意識清醒後，異化才在太已劍體的壓制中逐漸恢復。
倒並非因為主殿的動靜導致難以平穩心境，事實上，偶爾傳來的劍鳴多次幫助他脫離危險。
“為何，為何就是不成。”
百爍道人無奈的搖頭，從嘴裡吐出一顆焦黑的丹丸。
“怎麼內煉法都難以成就消邪劍丸，該死的。”
【消邪劍丸妙法】，需要他用煉丹的方式，煉製出與本命飛劍相輔相成的劍丸。
百爍道人掌握的煉丹術名為內煉法，是一種以自身血肉為爐的特殊煉丹法門，本以為用作消邪劍丸的煉製綽綽有餘。
但他遠遠低估消邪劍丸的難度，至今找不到半點頭緒。
百爍道人皺著眉頭，呼吸粗重喃喃道：“十五年竟然連一點收穫都沒有，難道還要蹉跎百年？”
“或許我一開始就選錯道統了，太已劍體並不適合……”
他說話間，異化又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直至強行終止修行，才勉強沒有導致傷勢惡化。
“不能再閉關了，如果走火入魔後，身魂被本命飛劍吞噬，恐怕會造成忌諱的爆發。”
百爍道人嘆了口氣。
說是來之山觀護佑修行，結果自己反而差點失控。
他也清楚狀態的不穩定，劍意又在不斷的進行侵蝕，使得心境根本難以恢復尋常。
百爍道人乾脆走出側殿，在院落巡視著坐鎮道觀的劍鬼，順道補充劍臺所需的血肉，保證不會出現劍鬼暴動的情況。
經過主殿時，能察覺到令人心悸的氣息。
百爍道人還未靠近，身軀的本能已經在不斷預警，房門後似乎有一雙雙目光在凝視。
他完全看不透主殿，很顯然李墨已經漸入佳境。
百爍道人更加不敢冒險繼續煉丹，業灼道人不知去向，自己走火入魔的後果不堪設想。
他呆呆的坐在院落裡，注視著白骨菩提樹的枝幹。
時間流逝。
百爍道人陷入深深的迷茫，連腳步聲臨近都未察覺。
“嘿嘿嘿。”
聽到業灼道人標誌性的怪笑後，他才回過神來，任誰都能看出百爍道人狀態的不正常。
業灼道人翻牆進院落，渾身散發著一股子胭脂的香味。
十五年過去，他不似原本的骨瘦如柴，不單單血肉變得充盈起來，花白的頭髮也皆染成黑。
百爍道人一眼就發現，業灼道人內斂至極的劍意。
“你……”
百爍道人不可思議的問道：“怎麼可能，業灼你竟然成就消邪劍丸了？”
“消邪劍丸而已，老道我有的是辦法。”
“可惜不知三關的傳承，否則定要再嘗試一番，為晉升五炁期累積足夠雄厚的根基。”
業灼道人洋洋得意訴說著，張嘴吐出一粒丹丸。
丹丸指甲大小，材質與本命飛劍非常相近，表面遍佈著大量血管，結構如同一外接器官。
“消邪劍丸果然有意思，連劍意侵蝕的陳年老傷都盡數壓制，不愧是大日劍冢的道統。”
百爍道人的臉色青一陣紫一陣，靈力開始紊亂。
噗。
他的背後鼓起大量腫包，血管經絡化作植物根莖狀伸出，劍意的侵蝕令體溫不斷升高。
業灼道人頭皮發麻，“區區劍丸沒必要吧？！！”
他驅使消邪劍丸停留在百爍道人頭頂，後者的異化才逐漸消失，靈力也重新湧入丹田內。
百爍道人穩定狀態後，恭敬的行禮說道：“師弟無以為報。”
業灼道人猜到百爍道人為何心境失控，開口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百爍，你不會十幾年一直在嘗試煉製消邪劍丸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業灼道人面露無奈。
他早有意識，百爍道人不懂得變通，沒想到竟然是一根筋。
“紫陽殿有近二十萬道觀，涉及的資源千奇百怪，煉製劍丸不一定要學會煉丹術的。”
百爍道人苦笑連連，“虧我自認為天賦出眾，結果卻是個庸碌痴傻之輩，多謝道友點醒。”
他不由慶幸前來之山觀，若是依舊獨自修行千年，大機率會化作紫陽殿的一劍鬼。
百爍道人詢問煉丹的去處，結果業灼道人卻有點猶豫。
“西北城區靠近三合街的拐角，有一間【子母觀】，裡面的小夜遊劍鬼名為【爐丹】。”
“爐丹，那劍鬼不是會攻擊一切靠近的劍修？”
“非也非也，爐丹每隔百日孕育一柄廢劍，此後的五日就是絕對安全的，可以隨意進出。”
業灼道人說著說著，忍不住咳嗽幾聲補充道：“你可以把劍丸的雛形交給爐丹煉製。”
百爍道人追問道：“交給爐丹後該注意些什麼？”
“不…清楚。”
業灼道人拍了拍百爍道人的肩膀，“哎，你最好得摸索出爐丹的具體忌諱，我的法門只適合自己，稍有不慎就會身死道消。”
他指向主殿，裡面修行的氣息已經非常內斂。
“其實也不必執著於爐丹，太已師兄必然有解決辦法。”
“算算時間，差不多該太已師兄收取白骨菩提樹資源了，你可以上門求教劍丸的煉製。”
業灼道人明白，最好的方式是把爐丹帶回之山觀，花費大半年摸索就能搞清楚怎樣煉丹。
奈何天宮期劍修的封鎖，讓他們無法出手獲取劍鬼。
“不多說了。”
“消邪劍丸已成，五炁期終於有萬全的把握。”
業灼道人一溜煙返回側殿，獨留不知所措的百爍道人。
愣神良久，百爍道人突然注意到主殿外的霧氣有消散跡象，鬼使神差的朝主殿緩步走去。
混雜著大量劍意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敲響大門，只聽李墨的聲音響起：“進來吧，你我是同路修行的道友，無需客套。”
“多謝師兄……”
空曠的殿宇籠罩在黑暗裡，只能模糊的看到三尊神像，其中戒僧神像明顯被法陣遮蔽。
嘶啞的虎嘯響起。
百爍道人後知後覺的轉過腦袋，卻見劍臺底的陰影呈現出山君輪廓，豎瞳的眼中滿是審視。
百爍道人下意識連退幾步，火紅的九尾狐擦身而過。
蠑螈趴在牆角；金蟾呆立不動如雕像；山魈在牆壁間不斷迴盪；屋簷纏繞著人面燭龍……
李墨坐在主殿中心，帶來的壓迫感如同實質。
納元之體融入大荒仙體後，能讓七頭刺青獸的虛影異象，圍繞在李墨周身的千米內。
並且虛影還承載著刺青獸的劍意。
李墨現在喚出刺青獸，無需消耗本命飛劍，直接讓刺青獸的本體降臨虛影即可。
有七頭巨獸環繞周身，把李墨映襯的不似凡俗。
新大荒仙體唯一的弊端就是太顯眼，雖然可以主動收斂，但虛影護身的作用也將不存。
“太已師兄。”
百爍道人不敢抬頭，明明能看出巨獸是虛影所化，可如芒在背的威脅卻時刻伴隨著。
他不覺得太已劍體能達到如此程度，畢竟把兇獸與劍道法術結合的手段，可謂是前所未有。
“百爍，你將內煉法說來聽聽。”
李墨一直在關注殿外，不由對以身為爐的內煉法生出興趣。
隱約有種預感，屍酒法能借此受益匪淺。
他同時仍在閉目養神，靠著道體融合累積的經驗，蜉蝣一夢與天生聖人的融合也提上章程。
“今導引行氣，還精補腦，食飲有度，興居有節，將服藥物，思神守一，柱天禁……”
百爍道人沒有猶豫，內煉法本就不算什麼上乘煉丹術，只是另闢蹊徑的旁門左道。
內煉法前篇講述修士本人的注意事項，後篇則是用意識引導自身血肉骨骼的養分。
最終在胃中煉成丹藥。
李墨頓時睜開眼睛，道種在消化掉內煉法後，竟然讓煉丹神通的屍酒法再生造化。
待到煉丹神通完成蛻變，就能孕育出分神期的屍酒方，完全是個意外之喜。
百爍道人見李墨若有所思，不禁問道。
“太已師兄，難不成你對煉丹也有涉獵？”
“等等。”
李墨出言制止，接著遐道宮四十萬道眾推演起消邪劍丸。
不過片刻，就有嶄新的丹方成型。
“聽著，口服黃苦草三兩，靈力在任督二脈流轉不息，再進行消邪劍丸的內煉……”
百爍道人滿臉震驚，李墨的丹方完全是從自己的內煉法中，透過細化完善臨時開創的。
換作別人，他根本不相信會有如此誇張的悟性。
百爍道人同時發現，李墨壓根未入門太已劍體，結果對消邪劍丸的瞭解已經遠超想象。
十三仙？確實能當得起再世仙人的名謂。
李墨把兩壇洗劍酒遞給百爍道人。
“酒水能溫養劍丸，一罈是你的，一罈給予業灼。”
百爍道人表情恍惚的離開主殿，突然感覺到，能進入之山觀或許是自己最大的機緣。
一陣風捲走院落裡的頭顱，主殿大門重重的關閉。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