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姑娘，怎麼了？”
永樂帝勉強擠出個笑容，問道：“是這江北美食，不合你胃口嗎？”
陸遠眼角一跳，拼命向媿靈使起眼色。
這是皇爺，在給你臺階下呢。
柳凝露更是都看不下去，用傳音之術提醒媿靈。
“媿靈姐，快解釋兩句。”
“就說你是路上顛簸，水土不服，就糊弄過去了。”
媿靈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搖了搖頭，淡淡道，“沒有。”
“兩江這地方，我以前來過。”
“也嘗過不少風味十足的美食。”
“但是這東西，確實難吃得難以下嚥。”
陸遠嘴角微微一抽搐。
此時此刻，他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平日一向和藹可親的爺爺，心中已經燃燒起熊熊怒火。
永樂帝一張老臉，頓時比炭還黑。
得。
自己好心給這小丫頭一個臺階。
結果反倒鑿得更加瓷實。
他這一片苦心，算是自取其辱了。
見氣氛有些尷尬，郭才急忙上前打圓場。
“那個，陛下啊。”
“由於您此行來得匆忙，行宮尚未建好。”
“如不嫌棄的話，就請陛下和各位大人，先在下官的官邸委屈幾日可好？”
“嗯，聽你安排。”
永樂帝點了點頭，一時也沒了遊玩園林的興致。
直接站起身，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顧時卿頗為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陸遠一眼。
然後便隨永樂帝一起離開。
陸遠滿臉欲哭無淚看向媿靈。
“大姐，你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嗎？”
“嚐到了一個難吃的食物。”媿靈面無表情道。
陸遠：“……”
好吧。
對於一個頂級吃貨來說。
讓她昧著良心說難吃的東西好吃。
恐怕比殺了她還難。
原本，陸遠打算帶顧清婉等人，嘗一嘗江北真正風土民情的小吃。
但是此次，並非和聊城之行一樣，只有他們幾個。
而是還有皇爺呢。
無奈，陸遠隨顧時卿一起，陪永樂帝一起共進晚膳。
席間淡而無味的飯菜，吃得媿靈直皺眉頭。
陸遠生怕她又做出什麼炸裂全場的抽象行為。
簡單扒拉幾口飯菜，便立刻推稱旅途勞累，帶著自己的女人們離開。
郭才身為江北布政司，官邸自然是不小。
但是，除了永樂帝和顧時卿外。
還有展鴻及禁軍精英們，必須寸步不離地護駕。
所以，陸遠和他的女人們，只分到了兩間廂房。
思索再三，陸遠選擇自己和海妖住在一起。
媿靈則和顧清婉睡一屋。
這個過夜的分配，弄得顧清婉老不滿意。
“嘖嘖，沒想到我這麼快，就人老珠黃失寵了。”
顧清婉酸溜溜道，“果然，世子爺也喜歡小的。”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陸遠哭笑不得，“清婉，你聽我解釋。”
顧清婉卻直接一副“我不聽我不聽”的架式。
拉著媿靈的手，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陸遠嘴角微微抽了抽，滿臉懷疑人生。
他之所以和海妖住在一屋，是打算看著這個最容易惹事的皮皮妖。
雖然按道理來說，媿靈更加震得住她。
但是，媿靈當初做神人的時候，便養成習慣。
什麼事情，都可以委屈。
但必須吃好，睡好。
她一睡起覺來，那便和普通的小丫頭沒什麼區別。
根本沒有與她修為匹配的敏銳洞察力。
否則，先前也不能讓海妖偷偷溜出家門。
“嘿嘿，我就知道主人最喜歡我啦。”
海妖挽著陸遠的手臂，笑嘻嘻道，“主人放心吧，今晚我一定會好好服侍你噠！”
“用不著。”
陸遠汗顏道，“你能不給我惹事，我就給你跪下了。”
很快，永樂帝也用罷晚膳，回屋休息。
酉時一過，整個府邸都熄了燈，進入宵禁。
先前郭才住這官邸時，並沒有宵禁的規矩。
但是，現如今永樂帝住在這裡。
萬一皇上有什麼三長兩短，誰也擔待不起。
所以，除了府中的禁軍之外。
郭才還安排了五十名官兵，整夜守在院門外，不許任何人進出。
深夜時分，陸遠剛有幾分睏意準備睡下。
海妖突然悄無聲息，鑽到他的床上。
滑溜溜冷冰冰的觸感，驚得陸遠渾身一激靈。
“你幹什麼？！”
“主人，你困了？”
海妖撅著小嘴，可憐巴巴道，“可是人家還不困嘛。”
“不困就閉著眼數星星。”
陸遠沒好氣道，“明天還有一大堆事要忙呢！”
“不嘛不嘛，人家不喜歡星星。”
海妖嗲裡嗲氣地撒起嬌來，“主人，聽說兩江之地的夜生活繁榮得很。”
“你帶我出去逛逛街，好不好？”
“不好。”
陸遠毫不猶豫拒絕，沒好氣道，“你懂什麼叫宵禁嗎？”
“貿然出去，萬一被什麼賊人盯上，你擔待得起？”
“哪都不準去，趕緊睡覺！”
海妖頓時滿臉不服氣，“主人，你分明是在找藉口！”
“我就不信，這裡有什麼賊人是我的對手……除了那個男人婆之外。”
“你不帶去，我就自己去！”
說罷，海妖便賭氣似的，一個人朝門外走去。
“你去啊。”
陸遠笑道：“看到外面那五十個大漢沒？”
“他們要是能放你出去，我這世子爺讓你當。”
“他們不放，我就出不去？
海妖回眸一笑，拋給陸遠一個風情萬種的眼神。
“主人，你可別忘了我是幹什麼的。”
“這種身強體壯的男人，身上的精氣最可口了呢。”
陸遠頓時頭皮一陣發麻，“回來！”
海妖卻根本不聽他的話，直接咯咯一笑，輕盈地推門而出。
“我曹，我就知道這倒黴丫頭不可能安分！”
陸遠心中瞬間一陣罵街。
他此行來到江北，本來是為了揪貪官的。
首當其衝的，便是那個郭才。
若是海妖下手沒輕重，直接將人家的官兵給弄死幾個。
這貪官還怎麼揪？
人家不和咱追究就不錯了！
當即，陸遠立刻推門而出。
但沒有立刻去追海妖，而是去了顧清婉和媿靈的房間。
憑自己一個人，肯定攔不住那皮皮妖。
得找個幫手才行。
夜深人靜，顧清婉和媿靈都早已睡下。
陸遠躡手躡腳從顧清婉的床邊走過，沒有將她吵醒。
然後來到媿靈的床前，用手輕輕推了推她。
“大姐，大姐，快醒醒！”
媿靈卻仍香甜地打著呼嚕，晶瑩的口水都流到枕頭上。
陸遠心中焦急無比。
突然急中生智，附到她耳邊輕聲喊道：“有好吃的——”
“哪呢？！”
陸遠話未說完，媿靈便直接彈射起步似的，筆直地坐了起來。
“噓！”
陸遠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苦著臉道，“別把清婉吵醒了。”
媿靈怔了片刻，俏臉一黑，“你騙我？”
沒吃到美食的怨念，加上起床氣作祟。
似的媿靈捏緊拳頭，就要將陸遠錘飛。
陸遠急忙攔住她，低聲道，“我需要你的幫助。”
“海妖偷偷跑出去了，還不知要闖什麼么蛾子。”
“我保證，你跟我走一趟，保證讓你吃到好吃的，成不？”
在美食的勾引下，媿靈終究是止住怨氣。
“那好吧。”
看著她慢條斯理地穿衣裳，陸遠急得直跳腳。
好幾分鐘，媿靈才終於穿戴整齊。
陸遠立刻拉著她的手，悄悄走出房間，直奔院門而去。
幸好。
海妖比自己想象的，要稍稍乖一點。
並沒有動用妖力，襲擊門口的府兵。
而是拉著一名大漢的手，正可憐巴巴地撒著嬌。
“這位大哥，求你了，讓我們出去逛逛吧！”
“我們都是村子裡來的，這輩子都沒去過城裡。”
“好不容易到這繁榮的江北之地，和我們那裡完全不一樣。”
“如果不出去走走的話，會悔恨終身，到死都閉不了眼的！”
海妖說得悽悽慘慘，格外真切。
真如同大山裡走出來的農村丫頭，渴求瞻仰大城市的風光。
然而，縱然大漢再怎麼動惻隱之心，也沒有絲毫動搖。
郭大人給他們下了嚴令。
若是隨便放人出入，讓陛下的安全受到威脅，便統統砍頭。
即便再怎麼可憐這個小丫頭。
又怎麼可能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嗚嗚嗚，你放不放？”
“不放我出去，我就哭！”
海妖直接耍無賴似的坐在地上。
眼看著眼淚說來就來。
陸遠立刻黑著臉走上前，一把將她拎起來。
“姑奶奶，求你別丟人現眼了。”
“我帶你去，還不行麼？”
大漢立刻抱拳頷首，振聲道，“拜見世子爺！”
“嗯，認識我就好。”
陸遠點了點頭，淡笑道，“兄弟，叫什麼？”
“回世子爺，在下江北府捕頭，楊子龍。”
“噢，子龍兄弟。”
陸遠淡笑道，“在這裡守了一夜，辛苦了。”
“我們打算出去逛逛，回來時給你帶夜宵哈。”
說罷，陸遠一手拉著海妖，一手拉著媿靈，自然而然地就要往外走。
楊子龍回過神來，直接一把將他攔住，苦著臉道。
“世子爺，這可不行。”
“郭大人下了嚴令，不準任何人出入。”
陸遠感到有些棘手，怎麼讓這廝反應過來了？
當即，只得故意臉色一沉，面露冷意。
“我也不行麼？”
“嗯，包括世子爺您在內。”
楊子龍無奈道，“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拜託世子爺，不要讓我們為難。”
陸遠滿臉無奈，看向一旁的海妖。
海妖卻仍滿臉執拗，根本沒有知難而退的意思。
那眼神似乎是在說，如果你沒辦法，我就要用我的辦法了。
“兄弟，聽我一句勸。”
陸遠苦口婆心道，“你放我們出去，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但是，如果你不放，那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世子爺，您威脅在下也沒有用啊。”
楊子龍苦澀哀求道，“郭大人為人心狠手辣，執法嚴苛。”
“若我放您出去，他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哦？
看來這個郭才，不僅是貪官，還是個酷吏。
想要懲治他，或許可以由此作為入手點。
不過眼下，還是得先想辦法出去才行。
正當陸遠絞盡腦汁，也琢磨不出什麼妙計之際。
海妖突然眼睛一亮，指著一旁道，“大人你看！”
“那邊，也有人想偷偷跑出去嘞！”
楊子龍微微一怔，轉頭一看。
只見自己身後二十米左右，也有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
此時此刻已經爬上牆頭，準備翻出去。
“那邊的，站住！”
楊子龍瞬間大怒，直接衝了過去。
自己這是什麼運氣？
這麼多不安分的人，都在他當值的時候冒出來。
人家世子爺有權有勢，不老實點也就罷了。
怎麼還有穿夜行衣的小毛賊，也敢跑出來蹦躂？
“下來吧你！”
楊子龍信手一揮，攥著那黑衣人的腳腕狠狠一拽。
黑衣人直接從牆上摔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哎呦”一聲。
幸虧這院子中，種滿了柔軟的綠草。
否則這一下，都有可能直接把尾巴骨摔斷。
“你是哪裡來的蟊賊，竟然敢違背宵禁令，擅自出入官邸！”
楊子龍抓著黑衣人的手腕，冷冷道，“去，隨我見皇上！”
“咳咳，用不著。”
黑衣人甩開楊子龍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隨即摘下臉上的黑布，淡淡道，“朕就在這。”
楊子龍：“？？？”
看著黑布之下，永樂帝那張窘迫尷尬的面孔。
楊子龍渾身一哆嗦，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在下不知是陛下，無意冒犯，請陛下饒命！”
“楊捕頭，起來吧，你也只是執行自己的任務而已。”
永樂帝滿臉樂呵，大度地擺了擺手。
隨即轉過身，朝陸遠等人走來。
“你個小丫頭，好大的膽子！”
永樂帝瞪了海妖一眼，沒好氣道，“若不是你多嘴，朕現在已經溜……啊不，走出去了！”
“這哪能怪我？”
海妖撅著嘴，不服氣道，“您身為皇上，為何大半夜打扮成這幅模樣，還鬼鬼祟祟地爬牆？”
“呃……”
永樂帝面露尷尬，看向陸遠。
“是啊。”
陸遠也滿臉一本正經地問道，“皇爺，您要到哪裡去？”
永樂帝訕訕一笑。
“久聞江北之地的夜生活繁榮昌盛。”
“朕難得來一趟，打算微服私訪，體恤一下這裡的民情。”(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