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京郊某座香火旺盛的道觀,今天一早就掛出牌子——
今日謝客。
許多遠道而來的信眾感到失落,心裡甚至有點小小的埋怨。
他們拉著往日熟識的小道士,就著謝客理由詢問不停。
小道士笑吟吟地解釋:
“是祖師要招待客人呢,不方便有外人在。”
那信眾皺皺眉:
“招待客人也不需要整座道觀閉門啊?小道長,你就讓我進去進去,我燒柱香就出來!不然我這個月都心裡不舒坦!”
小道士認識了這人是每月都要來的老朋友,卻依然搖搖頭:
“祖師的客人太多啦!”
“一聽就是騙我的,能有多少人?”
小道士沒答話,往他身後指了指。
信眾回頭一看,當即嚇到。
只見絡繹不絕的車輛沿著山路停靠,穿著各異的人紛紛下車——
有穿著常見道袍的,有身上掛滿佛珠的,也有一身白色麻衣好似要羽化登仙的。
反正放眼望去,光看氣度、外形,就絕對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信眾心驚不已:
“這道門是要出什麼大事啦?”
小道士臉上在笑,眼底卻是憂心忡忡,他聲音喃喃著:
“可不止是道門,而是整個天下啊。”
為今天這場玄門聚會擔憂的不止是小道士。
應該說,這家千年道觀上上下下,都在為此憂心。
他們當然是無條件跟隨自家老祖宗的。
可他們也知道,外界的風雨有多麼驚人可怕!
“那又怎麼樣!我們老祖宗可是無量山人!”
“萬一祖師的百年威名被毀……”
“住口!別在這裡擾亂軍心!我們祖師是在意這等虛名的人嗎?”
“可是我聽說整個玄門有超過半數的人都覺得不該管這事兒,剩下不到一半兒的,估計有部分只是不好說出口……我們祖師再厲害,又怎麼堵住悠悠眾口?”
“祖師做事自有他的理由!”
“可理由是什麼呢?”
“……”
是啊,理由是什麼呢?
這是今天到來的玄門眾人,每個人心底的想法。
今天能受邀前來這座道觀,與無量山人真正面對面的,自然不是什麼普通的人,而全部是玄門德高望重的前輩!
可以說,今天坐在這裡的人表態,就意味著整個玄門上下的表態!
無量山人提前兩天發出邀請,連在深山修煉的老前輩都跟著出山了。
其中幾個,也是年近百歲,不比無量山人年輕多少,都是同一個輩分的師兄弟,說話自然隨性許多——
“無量,我們知道你素來心善,不忍見一無辜孩童被邪修禍害,可問題是,這件事真的值得我們整個玄門集結起來,和所有邪修作對嗎?我們都知道天下邪修是無法徹底消滅的,只要人有負面慾望,就會有邪修的生存空間。如今我們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的相處風格已經是最好的了。何必為了區區一隻小人參,來惹禍上身呢?”
說話的是位在終南山清修的老前輩,只比無量山人小兩歲,已經避世修行多年。
他的態度,應該代表了玄門很多人的想法。
那就是不管這事。
老前輩緩緩而道:
“我可以約束自家後輩子孫,不去參與爭奪白玉靈參這件事,免得沾惹罪業,為天道所仇視。但是我們也不想摻和進與邪修之鬥,最後鬧成正邪之爭。多年前的那場大戰,無量你應該沒有忘記吧?連你師父都是死於那場大戰,難道你想再次見到那等慘狀嗎?”
高座上首的無量山人,戴著蓮花冠,穿著素白道袍,此時眼觀鼻鼻觀口,老神在在,情緒絲毫沒有波動。
就連被師弟提起當年慘案,也依然沒有受到波及,看起來平靜極了。
這時,屋內有性子急躁的人開口了:
“憑什麼不爭?要是讓白玉靈參落在邪修手裡,他們真有人飛昇了,那該怎麼辦?倒不如我們爭奪過來,將白玉靈參掌握在手裡……”
“開什麼玩笑!把白玉靈參掌握在手裡?那要誰來看管?你嗎?誰知道你這傢伙會不會監守自盜!”
“少血口噴人!如果白玉靈參落入我等玄門中人手裡,自然應該交給最德高望重之輩!比如無量山人!有他看守,應該沒有人覺得會有問題吧?”
“你不要強迫他老人家的想法!山人的想法跟你不一樣!”
“怎麼,我太俗氣是吧?難道你們真的沒人對‘飛昇’動心?”
“飛昇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呢!”
“我倒是贊同無量山人的想法,保護這個白玉靈參……”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管她外形化人,看起來再像個小姑娘,那也是人參精!不是人!我們玄門子弟辛辛苦苦流血保護她,為了什麼?就為了爭個正義嗎?可這正義爭來又有什麼用?”
“那你平日裡修的是什麼東西?是道還是利益?若為我道心,護她白玉靈參周全又如何?我問心無愧!”
“反正我們對一小姑娘下不了手。”
“……”
一時間,所有人吵得不可開交。
主張不參與這事兒的;
主張應該把白玉靈參捉住的;
主張保護白玉靈參,打壓邪修氣焰的;
……
哪怕是同一個想法,都會有細微的差別。
在場這些人既然是功力深厚的玄門前輩,那麼修行多年,自然有自己的堅持,不會被人輕易動搖。
於是他們誰都說服不了誰,氣氛頓時僵持不下。
終於,無量山人開口了。
卻不是勸說任何人,而是抬了抬手,示意在場眾人安靜後。
銳利視線劃破空氣,驟然劍指在座某人!
無量山人向來溫和圓融、性情隨性。
這是他少有的露出威嚴肅然的一面。
大家都下意識噤聲,只聽無量山人緩緩道:
“昨晚,在聞家莊園發生了一起入室盜竊案,如今罪犯已經被送到了看守所,要不了多久就會判刑,聞家安排了最好的律師團。這件事,你怎麼看?”
被問到的人是個中年人,看著一身正氣、光明磊落,臉上寫滿了不解和詫異:
“山人為何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