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年輕壯漢七嘴八舌議論。
“他能請什麼外援?王爺規定不準用白球手,要麼他只能請其他黑球手了,但其他黑球手能和小飛龍比?”
“小飛龍只不過黑球手的高手而已,打一場五十貫錢,比他強的白球手多的是!”
“問題是王爺不允許請白球手?喬行忠最多也是請黑球手,但黑球手中小飛龍排名第一了,估計他還以為是戚勇出場,自己用王順就夠了。”
“趕緊走了,紫花樓喝酒去,先說好,酒水我請,想摸粉頭要自己掏錢!”
幾名年輕男子走了,李鄴已經迅速整理出了幾個要點。
第一、他們幾個應該是胡三管事安排的球手。
第二、比賽可以請外援,喬行忠沒有對自己說實話。
第三、胡三管事請的外援是一名黑球手,綽號叫做小飛龍。
第四、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第五、這幫傢伙不好好練球,反而跑去喝花酒,意志上就不是強隊了。
第六、當黑球手很賺錢,一場球的出場費就要五十貫錢,李鄴彷彿看到了一條掙快錢之路。
.......
李鄴找了一圈,終於找到一家專賣各種二手馬球球具的小店,店鋪很小,也沒有招牌,就像一個走廊,很窄很狹長,這應該是西市檔次最低的球具店了。
店鋪主人是個老者,坐在門口眯著眼打盹,店鋪內的牆上掛著各種各樣的二手球具。
李鄴找到了球杆,一共有三十幾支,插在一個木桶裡,各種木質都有。
他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支,品質很高,和他之前的球杆一樣,棗木製作,握在手中沉甸甸的,七成新。
這簡直就是為自己準備的,只是上面沒有價格,李鄴拿著球杆興沖沖走到門口。
“店家,這支球杆多少錢?”
“你確定要這支?”老者慢吞吞問道。
李鄴點點頭,老者又道:“我店裡的東西賣出去就不退了,我得給你說清楚,這支球杆品質沒有問題,主要是款式特別老,是第一代貞觀款,現在的天寶款已經是第七代了,原主人不喜歡,所以拿到我這裡賣掉。”
李鄴也看不懂款式有什麼區別,他感覺都差不多,他點點頭,“東西沒有問題,關鍵是價格!”
“我幾年前收回來花了八十文,你給我一百文吧!”
買下這支球杆只花了一百文錢,李鄴有一種撿漏的喜悅。
.........
李鄴隨後找到了喬彬,喬彬在長安縣學讀書,似乎學校管得很鬆,可以隨便請假,他目前負責球隊後勤。
聽了李鄴在西市的巧遇,喬彬給李鄴講解了黑球手和白球手的區別,他解釋道:“小飛龍是綽號,其實每個馬球手都有綽號,他們的真名大家反而不知道了。”
“你父親知道嗎?對方請了這個小飛龍。”
喬彬點點頭,“我父親知道一點點,但不知道是小飛龍。”
喬彬心情變得沉重起來,臉上勉強的笑容也消失了,小飛龍在黑球手中排名最高,是個很厲害的傢伙,父親是不是有點輕敵了?
“這種排名是依靠什麼來定?”
喬彬嘆口氣道:“依靠淨勝場數,每兩年排名一次,他去年打了二十二場比賽,只輸了兩場,淨勝二十場,所以他今年還是排名第一,等明年重新計數,大家又在一個起點上了。
白球手也有自己排名,但和黑球手井水不犯河水,白球手屬於三階球手,黑球手則是四階球手,三階以上球手叫做高階球手,他們不參加排名!”
“有多少高階球手?”
喬彬搖搖頭,“人數很少,二階球手一共有八人,都是公認的馬球高手,還有兩個最頂尖的,在皇宮陪天子打球呢!”
“如果我擊敗了小飛龍……”
喬彬苦笑道:“他還是排名第一,第二名淨勝只有十六場,你就成了刺客球手!”
“刺客球手!什麼意思?”
“刺客球手就是一個默默無聞的人擊敗了有名的高手,這其實是馬球排名中的一個漏洞,所以就有了刺客球手這種說法,當然,你肯定會被有心人關注。”
李鄴又饒有興致問道:“這個小飛龍在白球手中能排名多少?”
喬彬豎起一根小指頭,“他在白球手中什麼都不算,那幫傢伙骨子裡就瞧不起黑球手,都叫他們野球手。”
李鄴忽然明白了,這是一個金字塔般的球手等級制度。
最頂尖的兩人陪皇帝打球,下來是八名二階球手,他們高高在上,享受著最高的榮譽。
再下來是兩三百名三階白球手,他們屬於有編制的馬球手,再向下才是不計其數的四階黑球手,他們屬於編制外球手,下面還有家丁這種業餘馬球手,然後最底層才是自己這種民間草根球手。
他也只配和家丁之流的業餘馬球手玩一玩,所以只有管事級別的人來請自己打球,甚至剛開始還不想要自己,並不是王爺有什麼規矩,那只是藉口,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根本上不了檯面。
喬彬是個純良的少年,但他父親不是。
……….
李鄴無精打采走了,喬彬卻匆匆趕去向父親彙報。
在王府旁邊一處弄堂裡,喬行忠聽完兒子的彙報,他也有點緊張起來,胡三竟然請的是小飛龍,這可怎麼辦?
“父親,要不我們也去請黑球手,請排名第二的水鷹。”
事關父親的飯碗,全家的生計,這一刻喬彬也顧不上李鄴了。
喬行忠搖搖頭,“他到咸陽縣比賽去了,來不及了,王爺剛剛把比賽時間提前到了後天。”
喬彬一驚,“可是李大哥還沒有訓練呢!各種配合都不熟悉,怎麼比賽?”
喬行忠冷笑一聲道:“胡三請了小飛龍,小飛龍那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和家丁打球?應該不會有武賽了,極可能會是文賽,胡三不給我機會,他說服王妃提前比賽。”
“那我們怎麼辦?”喬彬擔心不已。
喬行忠一咬牙道:“只能賭一把了,李鄴能打雙跳,球技絕不遜於小飛龍,他是上不了檯面,有本事小飛龍棄賽,我還求之不得!”
喬行忠又附耳叮囑了兒子幾句,喬彬連連點頭,
.......
“譁!”李鄴再一次跳進水井,裴旻不是每天都來,給他指點一次,剩下的時間就由他自己苦練了。
意識到自己卑微的地位後,李鄴被深深刺激到了,心中也燃燒起了滔天怒火,他才不稀罕做什麼馬球手,他要成為裴旻那樣的絕世劍客。
這一次他沒有感受到昨晚那樣的寒冷刺骨,滿腔的憤恨化作了強勁動力,他在水底奮力揮打球杆,艱難而果決,一次、兩次、三次......
他的肺憋悶得彷彿要爆炸,他用勁全身力量揮出了第八杆,這才一蹬石鎖,像魚一樣衝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空氣,但身體並不覺得疲憊,心中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
李鄴深深吸一口氣,又一次潛入水底........
水井上,裴旻默默地注視著水井,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孩子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第二次下井就能揮動八下了,要知道當年自己第二次下水最多也只能揮動五下。
這孩子就是一塊璞玉,從前被石塊包裹,愚笨而粗糙,現在外面一層石塊被敲開了,露面了裡面潔白溫潤的美玉。
裴旻心中嘆息一聲,將一個小盒子放在井臺,轉身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