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葉鎮距離江州不算太遠,道路還算平坦,兩邊是綠油油的桑葉,一眼望不到邊。
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姐夫,快看!好多桑葉!”
蘇靈月從車廂內探出腦袋,臉上寫滿了驚奇,就像個土包子。
“瞧你這點出息!”
林白翻了個白眼。
原想公款旅遊,結果,被這丫頭給逮住了,非要跟來。
關鍵是,老丈母孃竟然也同意了,按四孃的說法,反正老丈母孃也管不了,就讓他這個當姐夫的管。
誰讓姐夫會寫詩,還會打架,小丫頭服。
好吧!
老丈母孃都這麼說了,林白敢不帶嘛,畢竟娘子都發話了,這次事後就成親,可關鍵還得老丈母孃點頭,所以……
只能全方位討好了。
“姑爺,前面就是桑葉鎮,我們先去鎮裡還是……”
追月一邊趕車一邊問。
她是蘇明月特意派來的,一來她一直跟在蘇明月身邊,曾和蘇明月來過這裡,對這裡相對較熟。
二來,她會點武藝,出門在外也能保障林白的安全。
雖然追月自己並不覺得,那天的事情記憶猶新,誰保護誰還不一定,但她還是很樂意的來了。
“先去鎮裡。”
這邊的情況一無所知,只能先從蘇家原有的渠道入手。
“快看!那裡有蠶農,他們在採桑葉。”
小丫頭一驚一乍的。
林白給了她一個腦瓜崩。
目光投去。
道路兩邊有不少蠶農在採摘桑葉,遠處還有一個小村落,炊煙裊裊,有頑童在追逐,傳來打鬧聲。
除此之外,還夾雜著一個婦人的哭泣聲。
“怎麼回事?”
蘇靈月好奇心犯了。
馬車漸漸靠近,只見幾名男子正圍著一名婦人,婦人坐在地上哭泣,嘴裡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可惡,幾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女人?”
小丫頭俠義心爆棚,看似就要衝出去。
很好!
很有惹禍精的潛質!
林白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板著臉道:“你個小丫頭片子,來的時候怎麼說的?”
“姐夫,他們欺負人,你們讀書人不是都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
“二小姐,那是習武的人說的。”
追月插口道。
“反正都一樣。”
林白沒好氣道:“怎麼就欺負人了?人家站在那,又沒動手又沒咋哩。”
“動動腦子,這是村裡,外人不敢胡來。”
嘴上這麼說林白心中也有些好奇,加上小丫頭嘰嘰歪歪個不停,他決定去看看,順便了解一下蠶繭的行情。
三人靠近,便聽那婦人哭訴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你們行行好,家裡已經揭不開鍋了,不能再壓價了,再壓我們就活不下去了,小虎還躺在病床上,村長……”
“別哭哭啼啼的,外人還以為我們把你怎麼了,愛籤不籤,現在什麼行情也不去打聽打聽。”
“就是,現在不籤以後想籤都籤不了。”
“弟妹啊!大家都一樣,也不是你一家,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被稱為村長的男子揮了揮手,“先去下一家吧!”
小丫頭原本還想行俠仗義,結果人全走了,頓時有些失望。
但婦人的哭泣卻沒有停止,反而愈發傷心。
“大娘,是不是他們欺負你了?不要怕,我們替你出頭。”
小丫頭說著就想追出去,但被林白揪住衣領,兩隻手只能對著空氣亂打王八拳,“姐夫,放開我!”
婦人終於止住了哭聲,看了幾人一眼,似乎不想多說什麼,努力起身。
追月連忙上前攙扶,口中道:“大娘,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處?說出來,也許我家姑爺能幫你。”
剛剛聽對方哭訴,壓價什麼,追月已經大概猜到怎麼回事。
一行人來此的目的也正是這個。
婦人聽到這話,這才認真的看向幾人,“你們是?”
追月道:“我們是蘇家布莊的,這是我家姑爺。”
“布莊?”
聽到這兩個字婦人怔了一下,轉而直接跪了下去,“公子,公子,你行行好,價格不能再低了,民婦真的活不下去了,民婦孤兒寡母……”
“大娘,千萬別這樣。”
林白都被整蒙了,連忙攙扶著,“你先起來,有話好好說!”
“是啊!大娘,我家姑爺和剛剛那些人不是一起的。”追月也連忙解釋道。
兩人好說歹說,總算把婦人給勸住了。
“大娘,他們給你籤的是什麼協議,價格壓了很多嗎?”
林白問道。
婦人點點頭,“公子,不是民婦貪財,我們真的活不下去了,幼蠶容易生病,一不小心就死光,一年到頭就白忙,還有各種稅收,年景好的時候能混口吃的就不錯……”
婦人彷彿找到了宣洩口,將其中的艱辛一一道來。
林白前世也是農民出生,雖然沒這麼苦,但多少能體會一些,小丫頭從小錦衣玉食,根本理解不了,滿眼不可思議。
“大娘,就算如此,日子也不至於過不下去吧?”
婦人見問,又抽泣起來,“都怪民婦夫君,他本是個軍人,上過戰場殺過敵,但後來受了重傷,一雙腿廢了,躺在床上再也幹不了活,且長年藥不離口,加上朝廷的人頭稅一樣不能少,一年年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朝廷沒有撫卹嗎?”
追月忍不住道。
“說是有,但民婦沒見著幾個錢,多半是被貪了。”
“可惡,這些貪官!”
蘇靈月咬牙切齒,遂問道:“那大叔他?”
聽人問起自己的夫君,婦人的眼淚就彷彿決堤了般。
“走了!上個月收稅的人來,家裡拿不出錢,夫君不想拖累民婦和孩子,就自己半夜偷偷吊死在了床頭。”
什麼!!
小丫頭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整個人都呆住了。
追月也好不了多少,渾身震顫。
連林白都有些繃不住了,雖然史書上這種事沒少見,但,這特麼是江南啊!
自古繁華的江南!
江南尚且如此,那其它地方豈不是……
“公子,你們行行好,民婦真的活不下去了,夫君已經走了,民婦不能再失去孩子。”
提起孩子她似乎想起什麼,連忙往家跑,“虎子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