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料到李辰安拿下平江城之後,任命的第一個人會是霍府的霍傳名!
更沒有人料到他將霍傳名任命為了江南織造。
但溫煮雨等人知道。
對於攝政王的這一安排,其背後的意圖在溫煮雨看來倒並不是有多複雜——
“江南織造司是整個江南道商業的重中之重!”
皇宮議政殿,內閣首輔衙門。
溫煮雨給尚書省尚書令齊堯和中書省中書令年承鳳斟了一杯茶,又道:
“按照攝政王所定下的未來五年的國策,他此舉的意圖是要在江南道大舉推行工商業的發展……”
“江南道有最好的商業基礎,有最為成熟的營商環境,也有整個寧國最好的商業契約精神。”
“攝政王說作為此國策的試點,朝廷要從江南道的變革中去學會如何放手、如何給工商業提供最好的服務、如何將江南道的經營經驗傳至其餘四道,進而覆蓋整個寧國。”
“經驗很重要!”
“但他說思想觀念的轉變更重要!”
“官,不是管!”
“管得越多,工商業的發展就越難!”
溫煮雨看了看二人驚疑的神色,笑道:“是不是難以理解?”
“其實這就是我們固有的思想限制了我們的想象也限制了我們的眼光。”
“江南織造這個職位很重要,攝政王說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執行的官員……”
“也就是說,他任命霍傳名為江南織造,倒不是說霍傳名有多豐富的營商經驗,僅僅是霍傳名聽話。他在江南織造司所作的一切,其實都是攝政王給他的指示。”
“他說從目前的商業形勢來看,他暫時不需要這些官員能有多少創新的觀點,他們能將他的計劃完整的執行,這就是最好的……”
“至於效果嘛,大致一兩年之後我們就能看到。”
頓了頓,溫煮雨沒有再說這事,而是看向了尚書令齊堯。
“麗貴妃的想法我已經告訴了你們,封三皇子寧知遠為景親王這個沒有問題。但封地放在泉州……我個人覺得不太合適。”
齊堯一怔“泉州為何不合適?”
“那地方在嶺東道之南,距離京都遙遠,嶺東道現在有定國侯府的神武軍在,麗貴妃和三皇子在那地方,當更安全!”
這個安全,並不是指的他們的生命安全。
而是寧國的安全。
皇長子迴歸登基為帝,三皇子遠在泉州,無論麗貴妃想做點什麼都沒那麼容易。
可溫煮雨卻說了一句:
“但泉州距離東離島並不遠!”
泉州要入京都不易,但如果出海去東離島,卻很容易!
東離島是懷國公懷氏的祖地!
那地方孤懸海外,事實上寧國對東離島沒有絲毫的約束力!
甚至而今的寧國朝廷都不知道東離島現在究竟怎麼樣,上面究竟有多少人口,多少兵丁。
等等。
“這在我看來,是大危險!”
“東離島的艦船可入長江……可從玉廣大運河直至京都!”
齊堯心裡猛的一震,“老夫確實疏忽了,那封地放在何處為好?”
“此事再想想,吳國的使團當快要到了……鴻臚寺那邊的接待,不冷不熱就行。”
“要不要出城迎接?”
“你我就不用了,讓鴻臚寺少卿李文淵帶幾個官員去就行。”
“這……會不會顯得太輕視了一些?”
溫煮雨擺了擺手端起了茶盞,“本來就不歡迎他們,何來輕視之言?”
“我倒是認為攝政王的那句話說的很有道理。”
“什麼話?”
“量寧國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這種思維不是蠢就是壞!”
“按照他的意思,這吳國的使團到來,還得向咱們繳納食宿費才行。”
“這事,你再叮囑一下鴻臚寺。吳國的使團若是不交銀子……讓他們住客棧去!”
齊堯頓時一驚,他一捋長鬚瞪大了眼睛看著溫煮雨——
不僅僅是三百年的寧國,向上追溯於別的朝代,可從來沒有這樣的事!
來者是客!
作為禮儀之邦的寧國,這是傳統。
客人來了當然得要好生的招待,還要用最好的東西去招待!
這彰顯的是寧國作為中原正統文明的大度,還有寧國地大物博之富裕……哪怕再不富裕,在外人的面前也必須表現的富裕。
這叫臉面!
甚至在這些別國使者離開的時候,皇上還會大加賞賜,以顯皇上之仁厚。
這在禮部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接待流程。
陪吃、陪喝、陪笑,甚至送上貌美如花的姑娘。
總之要陪好,總之絕不能讓客人受到任何委屈。
可現在李辰安卻來了這麼一出……
“會不會讓人家瞧不起?”
溫煮雨眉梢一揚,“我倒是認為人家前來,本就對咱們寧國瞧不起!”
“攝政王說弱國無外交,咱們現在在別國的眼裡正是弱國啊!”
齊堯沉吟三息:“既然是弱國,不是更應該避免發生衝突麼?”
“理是這麼個理,但攝政王的意思是退一步就會退無數步,那不如不退,反正咱光腳的不怕他穿鞋的!”
“如果吳國要戰,那就戰!”
“好好的打一仗!”
“他說打一仗至少有兩個好處!”
“其一,激發寧國百姓的血性,讓寧人這些年被壓彎了脊樑再一次直立起來!”
“其二,戰爭有時候並不一定就是壞事,它往往能促進某些行業的飛速發展……比如冶煉、軍工、織造、運輸等等。”
“也能透過實戰檢閱一下咱們的軍隊……沒有經歷過真正戰爭洗禮的軍隊,根本稱不上什麼虎狼之師。”
“只是一院子的修建得很整齊很的花罷了。”
“也就是繡花枕頭。”
“所以無涯關的備戰,大張旗鼓的讓兵部和戶部去辦吧,讓吳國的使臣知道咱們正在準備和他們一戰!”
“……不惜一戰!”
……
……
正月十七。
吳國的使團抵達了京都玉京城的南門。
使團的規模頗大,有馬車八輛,還有前後護衛各百。
在其中的一輛馬車中,吳國太子吳謙合上了面前的一卷書,抬頭看向了坐在他對面的一個儒雅老者。
那老者白眉白鬚白髮,面容清瘦,但那雙眼卻依舊很是清亮。
他也在看著小桌板上的一卷書。
他看的是《寧詩詞集淵百篇》。
“到了?”
“回先生,到了。”
“……轉眼二十多年沒來這玉京城了。”
老者合上了書,眼露疑惑之色:
“還沒有人來迎接我們?”
“回先生,這個……寧國沒有皇帝,那個攝政王也去了江南。”
“而今寧國主政者是內閣首輔溫煮雨,先生認識,他曾經在弟子的東宮當過兩年時間的幕僚……恐怕應該是他親自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