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安並不知道李文厚讓自己去見見長孫驚鴻有何意義。
他聽商滌說起過長孫驚鴻。
他知道長孫驚鴻曾經和自己爺爺的關係似乎不錯,畢竟都當過帝師,只是一文一武罷了。
而後當今皇上登基,爺爺跟著成為了當朝太尉,而長孫驚鴻也執掌了寧國赫赫有名的皇城司。
現在爺爺早已駕鶴西去,但皇城司的長孫驚鴻依舊健在。
不過商滌說長孫驚鴻在二十年前上車候盧戰驍滿門被滅一案之後,似乎就變了個人。
他極少再離開皇城司的那處陰森之地,甚至住在了那棟黑樓裡!
在舊雨樓的那天,商滌倒是說過引薦他去見見長孫驚鴻,只是被後來發生的那些事給耽擱了,而這幾日裡和鍾離若水商量好了中秋文會之後就回廣陵城,自己也就沒了再去找商滌見長孫驚鴻的心思。
畢竟那是爺爺輩的感情。
長孫驚鴻也很老了,他恐怕也沒多少精力為自己的這些事來操心。
李辰安呷了一口茶,看了看李文厚,並沒有問為何要去見長孫驚鴻,而是問了這麼一句:
“你和姬泰之間……究竟是敵是友?”
“說不上敵友,他是丞相,統領六部,是我的上官。”
李文厚許是理解錯了李辰安問這話的意思,他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我是戶部尚書,但在你這件事上,就算我去求姬泰也無濟於事!”
“還是那句話,你擋住了他們的路!”
“若是你就此退出,向天下宣佈你和鍾離若水之間毫無關係,並離開花溪別院,徑直回廣陵城去。我想,許多人都會鬆一口氣。他們也不會再多看你一眼,而你……也能在廣陵城安然的度過這一輩子!”
“其實,樊老夫人至今沒有讓你去定國侯府,我想……這裡面恐怕也有這些原因。”
“定國侯府雖然強大,可還趕不上曾經的上車候府。”
李文厚說完這番話便一直看著李辰安。
他希望李辰安能夠明白當下之形勢,能夠明哲保身知難而退!
他請李辰安來府上,這並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受人之託!
所託之人不是姬丞相,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姬貴妃。
她是那個在後宮裡與世無爭喜歡種點花花草草的麗貴妃!
麗貴妃出自燕國公府。
按照道理李辰安而今的身份很是微妙,許多人都能在他的身上做出不一樣的文章。
比如他若是死在了魚龍會的手裡,定國侯府和相府之間這表象上的和平極有可能被打破。
京都會陷入混亂。
但混亂的京都對於相府又是一種難得的機會!
又比如李辰安若是在中秋文會上輸給了越國的那些才子,他頂著寧國第一才子的名頭,卻讓皇上在越國人的面前丟了臉面,若是皇上下旨砍了他的腦袋,定國侯府只怕會因此生出了異心來。
這對於別的勢力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李文厚當然是以為麗貴妃出於一片好心。
因為麗貴妃說,現在的寧國已經很亂了,若是京都再亂……只怕國將不國。
李辰安是一枚關鍵的棋子。
只有他跳出了這張棋盤,這棋局當然並不會就此打住,但執棋的雙方總會緩和一些,留給寧國的時間也就更多一些。
皇上既然回了宮,想來也不願意看見這些糟心事。
天下女子何其多,李辰安又何必在鍾離若水這一棵樹上吊死!
於是,李文厚心不甘情不願的約見了李辰安。
現在該說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就輪到李辰安作出決定的時候了。
如果李辰安依舊是曾經的那個傻子,李文厚還會有些擔心,但現在看來李辰安確實變得精明瞭。
和精明的人說話,這樣會輕鬆一些,因為精明的人會權衡利弊,會知取捨!
而這取捨很是簡單,在李文厚看來,任何一個聰明人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因為李辰安並不是什麼大人物,他撼動不了龐大的相府,他更左右不了京都各方勢力。
他唯有退!
退一步方能海闊天空!
然而,李辰安此刻卻微微一笑。
他站了起來,迎著李文厚有些緊張的視線,淡淡的說道:“我不過就是在這個世界找到了一個喜歡的、也喜歡我的人罷了!”
“我只想和我所喜歡的人,平平淡淡的過一輩子罷了!”
“這事兒弄得太複雜,我不喜歡。”
“說了這麼多,其實我的肚子很餓,你卻不留我吃個午飯……告辭!”
就在李文厚震驚的、失望的、不解的視線中,李辰安揹負著雙手,昂首挺胸的走出了這間書房。
他沿著抄手迴廊向前而行,心中卻在想著心事。
這些破事看來是躲不了的,既然躲不了,那就必須去面對。
不能指望任何人,包括定國侯府。
回花溪別院!
將炸、藥給弄出來!
槍炮暫時造不出來,老子弄幾個手、雷炸、彈恐怕還是有可能的!
再不濟綁上個炸、藥包,玩命……老子兩世為人,誰怕了個誰?!
他就這麼走著,走著……走著……忽然發現自己似乎迷了路。
這尚書府並不大,但現在自己所處的位置卻有些陌生,來的時候並未曾經過這裡。
他站在了一處院子中。
左右望了望,院子裡有一座頗為高大的假山,院子四周種了不少樹,多為桂花樹。
就在這時,假山後忽有琴音響起,然後有悠揚的歌聲傳來。
李辰安仔細一聽,頓時樂了。
那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她唱的是自己所寫的那首《天淨沙》!
得去問問路。
於是他抬步繞過了那座假山,便看見角落的那處桂樹林中有一方亭臺。
亭臺裡有一個女子正在專心的彈琴,專心的唱歌。
那女子是面向他的,卻因為專注並沒有發現他的闖入。
李辰安走到了那亭臺前,那女子才忽然閉上了嘴抬起了頭,然後……大吃了一驚!
她的手離開了琴絃捂住了小嘴兒,眼睛瞪得賊大,過了片刻才放開了手,問了一句:“你是誰?”
李辰安咧嘴一笑:“我是李辰安,你又是誰?”
李蕊又愣了一下,“你、你是李辰安?廣陵李辰安?”
“正是!”
李蕊大喜,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笑意。
“堂哥!你真是我堂哥李辰安?我是李蕊,快快請坐,父親請你來的?我正好對這首《天淨沙》不甚瞭解,本尋思去花溪別院找你,可、可父親不允,你來了真是太好了!”
李辰安就驚呆了。
他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這是闖入了堂妹的閨院!
他現在只想回花溪別院搞大事,哪裡有心思在這浪費時間。
他轉身就走,背對著李蕊擺了擺手:“堂兄沒空,改日也不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