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瑜出世以來,在列國之中大展身手,聯絡盟友維繫平衡,直到今日,姬姜聯盟再次對秦楚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姬昭有些孤寂的坐在桃花樹下,這裡多了幾個石凳,因為他這一次醒來了很多年,不想跪坐了,再美的風景每天都看也會看膩,但是姬昭望著千里的桃林,卻總是笑意盈盈。
【你獲得了氣運點……】
【你的氣運點獲取速度加快了……】
這些訊息在東遷之後的這些年裡不斷地顯現著,除了每日固定數量的氣運點之外,姬昭發現氣運點竟然有了小幅度的提升。
在他的世界之中,那些桃樹的生長速度有了很大的提高。
這證明邦周的運勢真的沒有絲毫的衰落,洛辭、洛言、洛瑜這三代家主竟然真的成了邦周的擎天之柱。
姬昭望了望那團異常壓抑的黑雲,沉默了一下,將一道氣運向著洛瑜身上送去。
做完這些,他微微閉上眼,身子直挺挺的向後傾倒,地上無數的桃花瓣瞬間捲起將他包裹起來。
空間開始破碎,所有的桃花、桃樹化為齏粉,世間的一切都在姬昭閉目的一瞬間化作一片混沌。
姬昭再次讓自己陷入了沉睡之中,他還不是真正的神,望斷時間長河的寂寥還無法忍受。
洛國,宮室之中,洛瑜和西施兩人正照顧著生病臥床的洛言。
望著眼前光彩奪目的兩人,洛言感嘆道:“你們二人的姿容,如同美玉相合,珍珠相連,怪不得能生出謹兒和靈均這樣的孩子。”
洛瑜的嫡長子洛謹,和嫡長女姬靈均是同胞而出,出生不過幾日,就已經宛如天地雕成的美玉般,引來公室讚歎,隨著他們漸漸長大,風采依舊,比起西子雖有不如,但是比起洛瑜卻是猶有過之。
小小年紀在姬昭的系統屬性之中,魅力就已經超過了90。
洛瑜現在已經徹底不再比美,畢竟一家四口之中,他是姿容窪地。
西施聞言笑道:“容顏不過一時,只希望謹兒和靈均能聰慧,不要墮了先祖素王之風。”
洛瑜將洛言扶起,端著藥碗邊喂邊說道:“弭兵之盟還在,只要晉秦楚三國罷兵,吳國經過和議,數十年之內不會再與楚國挑起戰端了,這幾個大國之間休戰,其餘的小國之間,掀不起大風浪。”
王室東遷以來,列國之間參戰人數超過二十萬的,齊楚之間的鄢陵之戰、晉秦楚之間的伊洛之戰,吳楚之間的漢陽之戰,數來數去就是這幾個國家。
洛言感慨道:“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當初扶助重耳之時,沒想到會有弭兵之盟,有了弭兵之盟,沒想到還會有穎水和議,邦周的天下竟然這樣穩固下來。
瑜兒,伱的才能遠勝為父啊。”
最初洛言的目的是扶持一個齊桓公那樣的霸主,維護天下的安定,但是在重耳雨中悔過、弭兵之盟之後,晉國和洛國表面上和睦,但是實際上卻是漸行漸遠。
這就是重耳為什麼沒有見過洛瑜的原因,卻沒想到洛瑜快刀斬亂麻的處理了齊國卿族之事,先將齊國和燕國拉回來,然後很快以誠相待晉國,用素王為重耳背書,再用吳國來制衡晉國。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雖然和兩百年前明公、桓公之間那種父子的深厚關係不能比,但這已經是齊桓公之後姬姜聯盟最穩固的時期了。
西施的目光之中滿是柔情,這就是她的丈夫,洛瑜臉上同樣帶著淡淡的笑,洛言突然咳了一聲,一道血絲落到了藥中,洛瑜和西施陡然一驚,急聲道:“父親!”
洛言直接按住了要起身的洛瑜,依舊笑道:“不要如此的大驚小怪,我不是你祖君那樣的長壽之人,這身體也撐不了幾年了。”
洛言的父親洛辭實在是太能活,洛言可能是洛仁之後,擔任國君之位最短的一位家主,他笑道:“晉公重耳年紀與為父相差不遠,中山之地,險峻異常,想要清剿,不是容易之事,即便順利,怕也要幾年的時間,他的時間和為父一樣,不多了。
新舊君主交替時,局勢最是不穩,你是有才能的人,現在還正處於壯年之中,想必能夠很好的解決這個問題。”
洛瑜知道父親是擔心晉國重演當初的五公子之亂那樣的內鬥,他眼中微微含淚道:“兒臣知道,定然會維持晉國國內的安穩。”
洛瑜拉著西施走出了房中,暖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卻打了一個寒戰,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在盯著他一般。
正驚疑不定之中,他就嗅到了一絲沁香,不是妻子身上那種好聞的味道,他立刻明白過來,這是老祖宗在庇佑他,欣喜道:“老祖宗!”
逝者如斯夫,諸夏列國的發展不斷向前。
經歷了三年的苦戰,中山國最終還是被聯軍推平,這場戰爭過後,在中原地區的內部,再也沒有能夠對諸夏列國造成威脅的蠻夷國度了。
六百年前,素王在鎬京城中與諸夏列國所立下的誓言,完成了很大的一部分,這是輝煌的勝利,天子和晉公重耳舉行了聲勢浩大的會盟來慶祝。
秦國和楚國同樣派遣使者參加會盟,整個諸夏世界彷彿都在安定之中,但是那些小國之間頻繁的摩擦,證明這只不過是幻象罷了。
又是一年春正月,晉公重耳在對生的留戀之中薨逝,天子姬述與重耳的感情是真的深厚,力排眾議要為他上“文”的諡號。
實際上很多人認為“桓”很適合他,畢竟他的功績並沒有超過齊桓公,“文”有些太過粉飾了。
但是天子畢竟還是天下共主,這個權力還是有的。
就彷彿是一個訊號般,晉文公重耳薨後不久,齊公呂敬同樣薨逝,他算是大國君主之中最邊緣的人物,尤其是齊國元氣大傷,甚至就連剛剛興盛的吳侯慶忌都不如。
但是由於姬姜聯盟的存在,看著晉國和洛國的份上,列國君主還是紛紛向齊國去弔唁。
當年在穎水邊上,逼迫秦楚低頭的姬姜聯盟的四國君主,已經有兩位薨逝,讓人有些感慨時間的殘酷。
洛國之中。
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天,下了好大的雪,落在人間一片白茫茫的。
洛瑜正帶著公室子弟和近支公族子弟挨家挨戶的拜訪那些在戰場之上受過傷的老卒。
大量的糧食、布帛、錢財都被送給他們,保證這些人能夠過一個富裕的冬天,這是洛國公室六百年來所堅持做的。
突然有家臣急匆匆的跑來,焦急道:“太子,國君突然吐血昏迷,還請您立刻回宮!”
洛瑜正在屋中與眾人寒暄,聞言還沒說什麼,屋中那些老卒已經嘩啦啦的跪下一片,幾乎瞬間就是一片的淚目悲慼之色。
洛瑜哽咽道:“諸位,父親病重,瑜要先回宮中。”
眾人便泣聲道:“太子還請回宮,吾等定為國君祈禱,千秋萬歲,安康喜樂。”
訊息傳得很快,當洛瑜一行人聚齊,走到大道之上時,便見家家戶戶都出現跪伏在地,宛如潮水一般,宏大的頌聖曲響徹,所有人都向素王為洛言祈禱著。
洛瑜見到這一幕,忍不住落下淚來,洛氏不過是些許的恩惠,哪裡能值得這些人如此呢?
他泣聲道:“各位父老,還請快快請起吧,大雪漫天,跪在此地,會壞掉身體的。”
一曲頌聖完畢,眾人知道若是如此,洛瑜是不會走的,便紛紛起身,在大雪之中悲慼垂淚。
洛瑜一行人急行回到宮中,一問之下,洛言剛剛清醒過來,已經很是虛弱,大雪之下,多是葬生,怕是就在今日了。
“父親!”
洛瑜待寒氣微微消散,才走進屋中,他的妻子西施正在照顧他的父親。
孔子執筆立在桌案之旁,他和洛言相識數十年,現在來送一程,並且記史。
洛瑜徑直走過去,將父親溫暖的手握住,在臉上輕輕地摩挲著。
洛言輕聲問道:“公族和國人的生活都還好?”
“回父親,好。”
“可有肉吃?有酒喝?老人沒有勞作吧?男子能習武吧?女子沒有被賣為奴的吧?”
洛瑜淚如泉湧,哽咽道:“父親放心,兒臣都會安排妥當。”
洛言回憶道:“為父這一生,做太子數十年,所以常年奔波在外,就是這些公族和國人將自家兒郎送入軍中,才做出一番成就。
瑜兒啊,你是有才能的,昔年你試煉完成之際,曾說過的話,可還記得。”
洛瑜泣聲道:“記得,永遠仁慈的對待洛國子民,像是愛自己的兒子一樣愛他們。”
洛言臉上帶著滿意的笑意,不住的說著,“仁者無敵!仁者無敵啊!”
聽到這些話,孔子的眼中幾乎有淚要落下來。
洛國就是他心中的理想國,洛國的君主就是他理想中的君主,他心中有無數的思緒翻滾。
他的目光望向了遙遠的洛邑,突然難以抑制的升起了一個想法,“如果六百年前,武王將王位交給素王時,素王沒有拒絕呢?
現在的邦週會是什麼樣子?
還會是現在這樣的人間煉獄嗎?”
這個想法一出現他就打了一個寒蟬,做了一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學問,卻在生命的最後,懷疑起了這一切。
“父親!”
洛瑜一聲悲鳴,無數人嘩啦啦的衝了進來,紛紛悲聲痛哭,孔子抹了抹淚,在史書之上記下了,“冬月酉時,公薨。”
痛哭之聲,從宮中傳出,僅僅片刻,整座昭城之中全部都是悲慼之聲,隨著代表國君逝去的鐘聲響徹夜空,浩大的頌聖之聲從宮中傳來,十萬人同唱素王安魂,送別一位仁慈的國君。
一年三君薨,簽訂弭兵之盟的五國之中,屬於姬姜聯盟這一方的已經全部逝去,穎水和議的姬姜四國之中,也只剩下吳侯慶忌。
孔子一路從雪中走來,他聽著響徹洛國上空的頌聖之聲,熱血又沸騰起來,回到屋中取出自己所著的書,開始修改起來。
他這一生,少年之時在學宮之中求學,前代洛侯辭認為他是大賢之人,待他很好,恩情很重,太子言與他與友,言必稱仲尼公。
後來他想要在這世上行王道,卻被拒絕,於是他離開了洛國。
他帶著無數的學生,拜訪了一個又一個國君,宣揚他的學說,但是一個又一個國君拒絕了他。
他經歷了雨雪風霜,卻矢志不渝。
所有的國君都想要立刻就能富國強兵的法門,但是這世上除了掠奪,哪裡有這些的法門呢?
孔丘是何等智慧高深的聖人啊,他難道真的不懂那些嗎?
他的學生問他,既然君主想要強國,為何不順從他呢?
孔丘沉默許久,說道:“強大了君主,卻讓子民成為奴隸,這是不對的。
穩固了君主的統治,卻讓子民腦袋裡面空空如也,這是要推翻他的。
讓子民飢餓,不斷地勞作卻只能果腹,這樣君主就能更好的控制,這是獨夫所做的。
素王的道路是讓國家和子民一起強大,我遵從素王的道。”
現在回想起來,孔子眼中微微垂淚,“孝公啊,您明白丘是一定會回來的,您明白天下只有洛國才能實現這些,所以您讓丘多多著書。”
當他回到學宮之時,他的弟子發現他似乎改變了一些,他總是平平靜靜的,倒有些像是昔年的伯陽公。
但是伯陽公是宛如大海一般的靜,仲尼公則是宛如太陽一般,溫暖如春,問之,則曰:仁者無敵。
直到他病倒,他的弟子們紛紛回到他的身邊,他依舊用輕微的聲音傳授著那些道理,他的弟子們哭泣著開始整理他的言論。
直到彌留之際,洛瑜來到這裡,望著眼前這位聖賢,帶著崇敬之意問道:“仲尼公,您在學宮數十年,可有什麼片語之言要留下嗎?”
孔子笑道:“敬鬼神而遠之,敬素王而親之!吾知伯陽公矣!”
言罷,溘然長逝,洛瑜愕然,眾人惑之,書之。
……
曾子問曰:何為仁?
子曰:晉文薨,天子賜諡,公卿扶靈,萬國弔唁,盛之至矣。
及至襄公薨逝,天下之間,處處頌聖,三千里山河泣血,三百萬生民泣淚,此為仁之至矣!——《論語·問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