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郡。
所牽涉的利益極為龐大,可不僅僅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兩千石郡守流官,而是至少一個列侯國!
漢廷的列侯有多香,前面已經講述很多,只要不作死謀逆,起碼能保證一個家族百年以上的頂級榮華富貴,相比較普通流官,實在是金飯碗。
大漢的流封建制度從草創到逐漸完善的過程中,配套的封侯制度漸漸形成了規矩,從邦週上卿制度之中化用而出,在朝廷直屬的郡以及諸侯王國中,形成了上郡(國)三侯,中郡(國)二侯,下郡(國)一侯的郡(王)侯分治制度。
雖然皇帝沒有說分封列侯的事,但有郡必有國,這是目前的政治鐵律,除非皇帝願意冒天下之大不韙,打破這個鐵律,這種完全沒好處的事情,皇帝一定不會做。
皇帝的聖旨一下來,當時殿中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天下不會再平靜,光是圍繞要不要建郡就會有極大的爭論,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大的魄力和眼光的。
公孫弘帶著聖旨到了丞相府中,丞相的權力極大,皇帝的聖旨需要經過丞相的用印才能夠發往各郡國,若是丞相不同意,甚至能直接將皇帝的聖旨駁回,不過一般這麼做的丞相,一旦碰到強勢的皇帝,距離下臺或者死就不遠了。
不過皇帝若是真的下了亂命,還將丞相逼死的話。
這個被洛氏影響過的世界的風氣,可能會有人直接刺殺皇帝,以正天下視聽。
雖然目前還沒有皇帝被刺殺,但是過去被刺殺而死的列侯、郡守、諸侯王,五十年之內,整整七十三個!
這是一個極為恐怖的數字,平均下來每年就有一個半高階貴族死於刺殺。
這種行為當然是大罪,基本上等同於謀逆,只要抓到,至少死一家,甚至罪名大的時候,會連帶上全族流放套餐。
但這個時候,恐怖的事情就來了。
這七十三人之中,朝廷只追究了三十三件刺殺案,另外四十件被查清真相之後,只能說一句死的活該,完全符合以直報怨,誅殺獨夫的道德風尚,最終沒有追究。
這些人之中,身份最高的是劉徹的一個弟弟,因為殘暴的對待屬下,多次肆意的辱罵,在郡國之間是出了名的,結果被屬下殺死,這種弒君之事,劉徹暴怒自然想要懲治。
但是這件事實在是太符合儒家的君臣義利觀,結果被以賈誼為首的人強硬的把人保了下來,不僅僅如此,還要給諸侯王上惡諡,為殺人者表彰,記錄在典籍之中。
這讓劉徹怎麼能接受?
他自然駁回了賈誼的建議。
然後劉徹在面見賈誼時,就見到賈誼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自己,似乎是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偏袒諸侯王。
劉徹當時就明白了,自己不是在和丞相賈誼對抗,而是和天下之間的一種觀念在對抗。
最後劉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下旨讓諸侯王注意自己的德行。
賈誼最後以身體不適為由辭職,但是這件事造成的影響卻實在是太大了。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風尚。
這就是劉徹拖著不設定丞相的緣由,但是他也快拖不下去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不可一日無相,這是研究素王經典得出的結論。
公孫弘用印之後向著四方郡國發去,郡國有的很是偏遠,比如江東和嶺南那些地方,起碼都要一個月才能接到聖旨。
但是長安城幾乎是立刻就被這道聖旨所吸引,作為大漢無可爭議的政治中心,這裡有天下四分之一的列侯,還有三公九卿,無數的兩千石、千石級別官員,還有前來長安述職的兩千石郡守,還有許多雖然沒有官職,卻都是各個郡國舉薦而來的賢良方正之士,還有太上學宮之中的各個學派老大,形形色色的人都在這裡。
這道聖旨就像是一顆巨石砸在湖面,瞬間激起了巨浪。
首先就是關於建郡的問題,雖然和列侯不能比,但兩千石的職位還是非常誘人的,尤其是思維敏銳的人,都意識到朝廷接下來肯定是要大力發展馬政的,那麼這兩個建立在河南地的郡就非常的關鍵。
而且那可是馬政啊,現在的馬政規模這麼小,就已經是最有油水和權力的部門之一,若是能夠在河南地建立大規模的馬場,那兩個新建立的郡的郡守權力和油水會直線上升。
普通的官員想著一個郡的建立能得到多少好處,最頂級的一批人則在思考這兩個郡的列侯皇帝準備怎麼辦?
還有這兩個郡的人口怎麼辦?
長樂宮中。
劉徹同樣在思考這兩個問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公孫弘之前暗示的方法,創造出大批的罪犯,然後用流放的名義把他們弄到河南地去放牧戍邊。
但是想要遷徙二十萬人過去,至少要四五個諸侯王參與謀反才行,不得不說這有點難,畢竟現在的諸侯王勢力已經遠遠不能和當初相比。
“現在長安和各個郡國之中罪名達到流放的刑徒不超過兩萬人,這兩萬人先遷徙到河南地去。關鍵還得是各地犯法的豪強,這些豪強的族人動輒數千,再加上那些隱匿的農戶,既然清丈土地查不出來,那就直接讓這些豪強帶走,還有最關鍵的,把一些宗室遷徙過去。”
劉徹在長樂宮中不斷踱步,思考著新建的郡的人員構成,他對河南地的重視遠遠超過嶺南,嶺南只是單純的遷徙刑徒過去,然後冊封了幾個列侯,名義上統治在朝廷的麾下,然後就沒有再多關注。
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嶺南再往北的楚國舊地,即後世的洞庭湖南北,江淮,江東,都還沒有開發。
劉徹的目標是自己這一生能把南陽和漢江開發完畢,將這兩片土地變成熟土,徹底化為糧倉,達到這樣的目標就算成功,其他的地方就交給後世的皇帝去做。
這種戰略目標下,哪裡有精力去開發嶺南,主要還是南方的蠻夷對中原沒什麼威脅,只能偶爾襲擊一下大漢的郡治和縣治,一旦朝廷的軍馬出動,基本上就要往山中和林中躲。
至於河南地,這是關乎漢廷生死的重要位置,自然要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
想到這裡,劉徹的眼神開始森寒起來,不再踱步,而是緩緩坐下,提筆緩緩寫著剛剛思考的要點。
“第一,遷徙刑徒,這件事很簡單,不會有人反對。
第二,遷徙豪強,要派人到山東一趟,這些年定然又有豪強坐法,只要拿住把柄再給一條生路,讓他們遷徙不成問題。
第三,分封的列侯,這個還要思慮,不過城池還沒有建好,可以稍後考慮。
第四,宗室要遷徙,但是是以坐法的形勢送過去,還是直接遷徙呢?”
劉徹將這四條列出,前兩條都很是簡單,以漢廷現在的強勢,想要做這些事很是簡單。
這不僅僅是新開發一片地域,還是對地方勢力的削弱,需要考量的事情極多。
“齊。”
思慮了許久,劉徹最終在紙上寫下了一個“齊”字。
齊地的富裕天下皆知,從數百年前,臨淄就是諸夏列國之中最富裕的城池之一,齊國豪富是出了名的,在漢朝建立之後,齊地是朝廷力量最弱的兩個地方之一,另外一個是楚地。
即便是後來在齊地分封了劉氏諸侯王,但實際上這片土地的無冕之王是呂氏,傳承自呂城的臨淄呂氏,是目前唯二的公爵之一,即墨呂氏則是漢朝建國的大股東之一,呂澤的後裔,目前是呂侯的爵位,先祖被追封為公,以諸侯王的禮儀下葬。
這片土地上呂氏、劉氏的宗王列侯實在是太多。
其他的郡是郡中有國,齊地是列國之中夾雜了朝廷的郡,宛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
這不是形容詞,而是朝廷在這裡真的只有一個郡,其餘的全部都是王國和侯國,一個連著一個,無數的豪強都依附於王國和侯國生存。
劉恆時期就對齊地下過手,呂氏的三個徹侯都因為持身不正,結果犯下不赦大罪坐法被除國流放。
劉徹早就對齊地的現狀不滿,想要改變一下,至少要讓朝廷的郡縣達到一半的數量,和王國的數量持平,還有齊地列侯的數量,不能讓呂氏在齊地扎堆存在,實在是太可怕了。
“除了臨淄呂氏和即墨呂氏的主支之外,其餘的列侯都要遷徙。”
劉徹很快就定下了遷徙的規模。
隨著時間的推移,當初同出呂城一脈的兄弟們漸漸疏遠。
有的奮勇向前,在如今的局勢中愈發風生水起,有的混吃等死,漸漸敗落,今日削一些戶數,明日削一些戶數,直到國除。
還有的為非作歹,結果坐法流放,各不相同,但選擇的不同,自然會帶來結果的不同。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突然發生的禍事,一切都有緣由,劉徹派人到了山東。
洛無疾到了霍去病的府中。
晚上還有一章,可能會晚點,可能會十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