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王都被破,大量的公卿貴族或者投降,或者被俘虜,公室子弟自然更是首當其衝。
“公子,秦人圍城,必須立刻離開韓國了。
您一向不受重視,秦人不會在意您,您是可以逃走的。
臣家中有奴僕近千,都是忠勇之士,可以挑選百位護衛您離開。”
張良滿臉焦急的勸解著韓非,韓非滿臉苦澀的望著天空,緩緩道:“吾國已亡,天下悠悠,又能前往何處呢?
就這樣拋下社稷和宗廟嗎?”
張良急聲道:“公子,社稷宗廟在人不在物,只要您能逃走復國,天下廣袤,何處不能重建韓國宗廟呢?
您是天下少見的天才,您是足以成為聖王的人物,王上不聽您的忠言,最終落到這個地步。
但是您卻不能自暴自棄,尤其是您的書籍,難道就要這樣失傳嗎?
您的老師荀子是洛國學宮的祭酒,您還是韓國公子。
洛國公室一向厭惡秦國,知道您的身份,定然會接納您。
若是您願意將心中所學向洛國公室道出,他們一定願意庇護您。”
韓非被張良說服了,沉思片刻道:“子房,你也走。
吾不過胸中有些迂腐的學問罷了,但你卻是能縱橫天下的人物。
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出仕秦國,不能留在韓都之中等死。
隨吾到洛國之中去,伱定然能受到重用。”
張良搖搖頭道:“公子放心,良不會留在韓都之中,但洛國就不必去了。
除非素王臨凡,否則洛國不是秦國的對手。
但良不相信秦國真的完全沒有缺點,我要到秦國之中去看看,到天下諸國中去看看。
看看秦國到底有什麼弱點。
張氏為相,輔佐五代先王,現在秦國亡韓。
吾立誓窮盡此生,定要覆亡秦國!”
張良的話中滿是斬釘截鐵,充滿著決然的意味,在二十歲的年紀,他就確定了自己一生的志向。
像他這樣的人,現在有多少?
未來又會有多少呢?
兩人執手凝噎,眼眸之中滿是對國破家亡的悲痛,在張氏護衛的保護下,分別向著城外逃去。
……
“吱呀,吱呀。”
大量的馬車押運著無數從韓國之中搜刮來的珍寶向著秦國而去,在軍隊的末端,則是押送著韓王的囚車。
披頭散髮的進入了咸陽城。
隨之而來的是韓國公子、公主和韓國的貴族。
韓國貴族之中有的向著列國逃走,意圖為韓國復國。
還有很多直接投降,甚至用韓王來換取榮華富貴。
這些貴族雖然愚蠢,但有一點看的很清楚。
秦人不讀書只打仗,除了割腦袋和種地,別的都不會。
秦王要治國,還是要靠他們這些識字懂律法的貴族。
這些人帶著一絲的對未來的期盼隨著大軍來到了秦國之中。
這些昔年風光無限的血統貴族,現在看起來都頗有些落魄不堪。
幸好秦國士卒還不敢對這些達官顯貴動手,否則還不知道要遭受什麼樣的折磨。
秦王宮中,整個秦國的公卿都端坐在大殿上,這是自相王以來,第一位以俘虜的形式來到秦國的王,所有人的眼中都帶著好奇。
韓王果然肉袒負荊的被押到了大殿上,他的身軀很白,帶著肥膩之感,實在是令人厭惡。
趙王以外,他是第一個見到秦王政的外國君主。
望著威儀萬千又帶著些許陰鷙的秦王政,韓王瞬間跪伏在地上,吊起高高的嗓子,顫聲道:“秦國大王,小王向您請罪。”
秦王政沒有說話,李斯當即高聲問道:“韓王,你有何罪?速速道來!”
韓王深深叩首,戰慄道:“周室覆亡,是因為您受到了上天的眷顧,要成為承天受命的天子了。
小王不能識別天數的變化,沒有早日將整個韓國奉獻給您,這難道不是罪過嗎?
您是仁慈的王,還請您饒恕小王的罪過,小王只願意世世代代為您藩籬啊。”
大殿之中,秦國公卿望著卑躬屈膝的韓王紛紛笑出聲來。
現在還只是韓王,以後會是齊王,燕王,那可是當年武王和素王所分封的千年貴族,真正的姬姜貴胄。
望著眼前的這一幕,秦王政卻沒有笑,他突然想到,千年貴族敵不過大秦百年的軍功勳貴。
再尊貴的血統,一旦後世子孫抱殘守缺,不知與時俱進,那麼所有的輝煌都會煙消雲散,甚至令先祖蒙羞。
“寡人如果創造一套能傳萬世的制度,想必就能夠超越邦周素王了。”
想到這裡,秦王政聽到韓王所說“藩籬”,心中暗自冷笑,這韓王還生活在周室的天下規則之中,動輒封土賞爵。
心中雖然對分封這種明顯的分權行為嗤之以鼻。
但天下未定,千年形成的觀念,不要說六國貴族,即便是秦國宗族,照樣大批人等著秦國一統天下之後分封。
尤其是從六國而來的貴族,都等著秦王政一統天下之後,將他們封回故國做王呢。
秦王政照搬了歷代先王的經驗,心知做王出爾反爾是沒問題的,秦國就是這樣一路強盛起來。
關鍵是實力弱小的時候,不能直接翻臉。
想要挑戰整個天下的規則,憑藉他現在的力量還不夠,所以他一直在這方面模稜兩可。
一方面大置郡縣,推行秦法,增強直屬於秦王的權力。
另一方面小規模的賜土,來給宗族和軍功勳貴定心丸。
秦王政朗聲道:“昔年周室素王制二王三恪,承繼上古聖王后裔。
寡人願意效仿素王的做法,保留諸國的祭祀。
冊封你為韓君,賞賜給你一座城邑,讓韓氏的血脈能夠流傳下去。”
韓王直接重重地叩首,口中大聲高呼道:“王上。
您的德行之高,要遠遠超過上古的聖王了,臣和臣的子孫將永生永世的侍奉您,效忠您。”
這話聽著就有些彆扭了。
咸陽不遠處就是鎬京城的舊址,當年你的祖先就在那裡和素王指著上天發誓,永生永世效忠邦周。
雖然當年是晉國的先祖發誓,但你作為姬姓的小宗,居然是奪走洛邑王畿土地最多的諸侯。
現在還能堂而皇之的說出這些話,真當史書不存在嗎?
真是無恥啊。
秦王政反而笑了起來,他對韓氏的效忠不感興趣,現在只不過是先將城池放到他的手裡罷了。
看看歷代幫助秦國強盛的大才吧,誰能從秦國全身而退呢?
先賞後奪,秦國特色!
大殿之中的群臣雖然嘲笑韓王,但是對秦王政賞賜韓王食邑的事情卻非常贊同。
這不是韓王一個人的事情,而是整個貴族階層的事情。
秦王政對韓王的封賞,不僅僅安定了韓國的人心,秦國貴族同樣開始憧憬未來。
訊息傳到未亡的六國之中,不論諸王怎麼想,起碼很多貴族的心中開始活泛起來。
韓人投降之後,待遇貌似還不錯,這位秦王政似乎真的是一位比較仁慈的君主。
與此同時,秦國龐大的奸細體系,再次開始帶著重金在列國之中活動。
秦國能擁有現在幾乎要一統天下的實力,奸細所發揮的作用,一點也不比將軍小。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秦國連戰連勝,就在於國力強大的前提下,還用最強的將領打對面的菜雞。
秦王政所選擇的下一個目標是魏國,諸夏大戰後,這曾經是秦國最強大的敵人。
憑藉著魏武卒,在河西的土地上,肆意縱橫。
但是現在的魏國很弱,即便和韓國比起來,也沒有強到哪裡去。
……
洛國。
洛澤扶著荀子坐下,有些好奇的望著前來尋自己的荀子,隨著荀子逐漸年老,洛澤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荀卿來尋孤可是有要事嗎?”
他是儒家最後一個出現的聖賢,只不過主流的儒家,不管是治哪部經典的,基本上各派都不認可他。
但洛氏不同,除了對君主的態度之外,洛氏對荀子的其他理論很是喜歡。
尤其是對大國的管理上,洛氏認為遠遠超越了現在的儒家理論水平,是真正的經世之學。
畢竟現在儒家的王道想要實現,還是等洛氏稱王那一天再說吧。
但是洛氏也認為荀子更適宜另開一家,而不是陷在儒家的圈子中。
昔年洛明公提出性善性惡二論,爭論不休。
洛氏和儒家公認的洛孔二聖之後的聖賢孟子對性善論大加闡述,基本上佔據了儒家的主流思想。
但是荀子橫空出世,對性惡論大加讚賞,但是循著性惡論,最終就會論到刑名之術上。
他最出名的學生就是現在秦國相邦李斯,地地道道的法家。
儒家大賢卻教出了法家的弟子,這相當於資敵,儒家不認可他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荀子輕聲道:“國君知曉李斯是吾的弟子,卻不知吾有另一個弟子,乃是韓國公子。
他是老子和孔子那樣的天才,真正的天縱之姿,只不過他偏愛刑名之術,在此道上幾乎走到了盡頭。
公室恐怕不會喜歡他,所以不曾舉薦。
但是現在韓國覆亡,他來洛國尋吾,若是您對他的學說感興趣,吾可以將他帶來一觀。”
刑名之術走到盡頭?
這不就是說,這位韓國公子是三晉法家的集大成者?
如此之高的評價,倒是讓洛澤好奇起來,“昔年衛鞅從學宮出而入秦,洛氏包容萬物,您儘可將其帶來。”
我真是天選打工人啊,同事都快陽完了,我還堅挺著,這下工作全落在我一個人頭上了,BBQ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