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諭宛如雷霆般落下!
聖旨出了皇宮,然後如同風一般的傳遍了整座長安城,長安城的朝臣們都已經知曉了這個訊息,但是這條訊息真正最針對的是山東諸國,那裡才是私人鑄錢的主要地點。
劉恆推行政策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山東諸王和豪強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長安乃至於整個關中就已經在這一點上達成一致,把聖旨都發往諸王國郡縣了。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聖旨頒佈法令只是第一步,若是不能真正的將聖旨落實下去,那最終的結局就是朝廷灰溜溜的不了了之。
於是一個新的糾察司成立了,歸屬於九卿之一大司商,專門打擊那些鑄造假幣,以及破壞朝廷規章制度的宵小之徒,這是決定將鑄幣收回朝廷之後就必然要成立的職能部門。
山東諸國的諸侯王和豪強們以及那些學子,面對朝廷頒發的詔令,反應各自不同。
有的學子直接說道:“數十年來,天下欣欣向榮,錢幣之中銅的成分極高,這樣的善法,為何要廢棄,吾等不服,這一定是朝中有奸佞之輩蠱惑陛下。”
“陛下是否知曉天下人的心聲?”
還有人慷慨激昂道:“若是陛下知曉這件事卻一意孤行,這難道不是獨夫的舉動嗎?”
然後那日在長樂宮之中的辯論便透過某種渠道流傳開來,整個山東瞬間陷入了沉默之中。
學子們尚且能夠因為道理而退卻。
但那些能夠從鑄幣之中得利的群體卻心中充滿了憤怒,自古改革艱難,就是因為得到利益的群體一定會百般阻攔,而且這些利益既得者,往往都具有著決定性的力量,這些人總是成不了事,卻能壞事。
就像是現在的大漢,諸侯王們正面硬鋼或許不是朝廷的對手,但是鼓動著百姓造反,乃至於讓山東糜爛的能力卻是有的。
一旦走到了那一步,和朝廷對立的就不是王侯豪強,而是無窮無盡的百姓,因為王侯豪強們沒有犯法,反而是百姓們犯法了。
朝廷就算是明知道這裡面有鬼,又能怎麼做呢?
還是要鎮壓那些起來造反的百姓,甚至還需要當地王侯豪強的幫助,一旦借力,改革難道還能成功嗎?
現在王侯豪強們就非常的憤怒,朝廷妄想透過一封詔令就奪走我們的財富?
簡直就是做夢!
尤其是劉氏的諸侯王和徹侯,更是沸反盈天,大聲怒斥道:“都是高皇帝的子孫,我們守土有功,朝廷想要收回鑄幣就收回好了。
但是竟然不允許我們私自鑄造,朝廷用的是銅,我等用的也是銅,你的錢就是錢,我的錢就不是錢了嗎?
天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這是獨夫才會做的事。”
不過這些人雖然嘴上罵的厲害,但是身體上卻很是從心,並不敢如同昔年的淮南國和吳國那樣直接起兵。
因為這些人在山東實際上是少數,他們的力量是不夠強的。
這是很多人的一個誤區,那就是以為朝廷放開管制之後,大家都能夠鑄錢,所以鑄錢的王侯豪強應該很多。
實際上初期的確是五花八門的錢流通在市場上,各個王侯豪強都想著過來分一杯羹,但是百姓是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收錢的,於是經過數十年的競爭,那些鑄幣成本高,錢幣品相又差的銅錢,早就自動被市場所淘汰掉了。
留下的只剩下品相最好,銅含量最高的錢幣,劣幣只有重新熔鑄這一條道路。
所以真正透過鑄錢獲利的,只剩下極少數大諸侯王,還有那些背後站著一些徹侯的聯合起來的大豪強。
但這些人即便是聯合起來,面對朝廷依舊是極度的弱勢。
既不能對抗朝廷,又不願意放棄手中的利益,於是底下的暗流卻愈發的蜂湧起來。
很多的邪情就在其中滋生,宛如堆積的柴火一般,等待著一個契機徹底燃燒,要麼直接把自己燒成灰燼,要麼把朝廷的灰揚嘍。
朝廷詔令下達之後,和上一批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的,是那些先前在制幣鬥爭之中敗下陣來的王侯和豪強,他們簡直欣喜若狂。
造真錢卷不過那幾個背靠銅山的王八蛋,造假幣摻賤金屬還不容易?
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子民,有數百年的造假幣經驗,當年那些工具雖然生鏽了,但打磨打磨還能用,當年的手藝現在還都留著。
現在就等著朝廷下發新的制式錢,然後直接拿回來融掉造差錢了。
“葉錢”、“榆錢”、“脆錢”。
這些熟悉的錢幣將會重新在天下之間流通,我們的光輝歲月又回來了!
無數人彷彿都看到了無數金錢宛如流水一般的進了自己的腰包,在龐大的利益誘惑之下,新成立的大司商糾察司被所有人忽略。
朝廷新頒佈的《漢錢律令》同樣被拋之腦後。
自然有人很擔心:“朝廷似乎很是重視這件事,這樣真的不會激怒朝廷嗎?”
然後他就得到了完全沒想到的回答:“違反漢律的事情我們乾的多了,就連殺人都做了,現在不還是好好的站在這裡嗎?
天上的那輪太陽尚且有照耀不到的陰影之處,長安的皇帝就算是想要像太陽一樣,山東也是它照耀不到的角落。
犯法?
抓到了才算是犯法!
當年高皇后和洛文王在位的時候都沒能把我們怎麼樣,他一個剛剛即位沒多久的皇帝,又能對我們如何呢?
我們都是漢室宗親,是拱衛他皇位之人,這點蠅頭小利,難道都不願意讓於我們嗎?
那他就要眾叛親離了!”
這一番話說的又是囂張,又是誠懇,突出一個無所畏懼和理直氣壯。
話裡話外都是一副山東天高皇帝遠,這裡不是關中,我們在這裡說了算的語氣。
欽差來了這裡,都要小心一下山匪水匪,萬一回不去了,那可就不好了。
就在很多人的觀望之中,朝廷開始向長安投放朝廷製作的銅錢。
古代所使用的錢幣大小規格是非常有講究的,價值過高的錢和價值過低的錢都是不易通行的。
劉恆還記著洛新當年交代他的事情,在鑄造錢幣的時候,質量很高,這些新錢製作精美,最關鍵的是在錢幣的邊緣有邊廓,能有效防止剪邊。
昔年秦國半兩錢,每七八枚半兩錢,剪完邊就能重新鑄造一枚半兩錢,結果天下所用的盡是這種殘錢,百姓深受其害,洛新多次給劉恆講過這些事情,他現在鑄錢當然不能讓天下百姓再受這個苦。
而且這些錢幣的重量非常適宜,是非常適合流通的錢幣,在錢幣之上有“天漢”二字,於是便被稱之為“天漢錢”,長安城的百姓面對這種錢幣算是放下了心,紛紛傳唱皇帝的恩德。
長樂宮中,洛景向劉恆彙報著他觀察到的情況,“陛下,天漢錢還是非常受百姓歡迎的,而且天漢錢不能剪邊。
不過萬一有人私融鑄造差錢,還是會防不勝防,長安城應當不會有人敢於出手,關中更是心向皇室,大族們不敢妄動,只要管住勳親貴戚,就沒有什麼問題。
但山東一定會出事,你要安居長安,不方便出行,過一段時間,等事情發酵一下,臣想要為您到山東去看一看,走一走。”
這個世界線的關中,比姬昭所在的原世界線的關中還要凝聚力強的多,經過洛人和楚人遷徙,再加上素王陵就在這裡,昔年的八百里秦川已經快被洗成八百里洛川楚水了。
漢廷在這裡的統治相當得穩固,尤其是目前漢廷還沒有出現非常坑的統治者,這裡的百姓生活蒸蒸日上。
聽到洛景想要到山東去,劉恆有些擔心的說道:“阿景,不是朕不願意讓你去山東,實在是山東情況複雜,雖然這些諸侯王經過裂國推恩,基本上已經很難和朝廷抗衡。
但是他們萬一玩弄什麼陰詭的手段,鋌而走險,使得伱出現了什麼損傷,朕一定愧疚終生。
姑父輔佐朕十幾年,朕以父親來侍奉他,以親弟弟看待你,若是你出了什麼意外,朕百年之後,有何臉面去見姑父?”
劉恆對山東政治的混亂還是非常清楚的,那是一個和關中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僅僅是諸侯王和徹侯們,就連朝廷直轄的郡守、縣令同樣上下其手。
這些人在洛新活著的時候,是非常聽話的,洛新的政策同樣透過這些人得以施行,但是劉恆上位之後威望不足,自然有些人的小心思就開始活動了。
這種情況之下,讓洛景到山東那種危險的地方,他怎麼可能放心呢。
劉恆的擔心放在其他時代還是非常有道理的,姬昭大多數時間不關注人間,洛氏子就算是有危險,那也是來不及救援的。
而且鮮血和犧牲是家族子弟自己的選擇,就像是昔年戰死沙場的那些洛氏子一樣。
除非他們主動求救,否則姬昭從不干涉他們對自己命運的選擇。
但是這個時代不一樣,洛陵這個人間神就坐在昭城之中,而且很在乎洛氏子的生命。
洛景聽到劉恆的話輕聲笑道:“陛下,有敢戰士保護臣,臣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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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帝國的皇帝希望將鑄造貨幣的權力收回皇室的舉動,引起了東方高階貴族的不滿,包括國王以及一些高階的領主,同時有一些大行商團體試圖阻礙帝國政令的推行,在這種情況下,帝國皇帝委任最受他信任的近臣,同時也是他的表弟,一位出身高貴的宮廷侯爵,前往東方監視那些高階領主。——《帝國榮耀·漢帝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