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立新帝繼續高舉復明旗號同清軍幹到底,是王五早就有的念頭。
此舉不僅僅是給茅麓山這四萬餘軍民以希望,也不僅僅是堅定明軍將士繼續抗清的信念,同時也是中國整體抗清鬥爭的需要。
永曆政權覆沒對武裝抗清鬥爭的影響已經無需說明。
這兩年大規模出現的明軍投降潮,便是這個後果最直接的體現。
即便西線明軍殘部成功同李來亨部會合,一定程度上加強了明軍實力,但王五不排除李來亨部下有人依舊會動搖!
為何動搖,便是失去戰鬥下去的動力,不知還要為何而戰。
因此,明軍有必要重新擁立一個新皇帝,建立一個新政權,從而給將士們一個希望。
哪怕這個新政權危若累卵,也好過沒有政權!
當初永曆棄國跑到緬甸,為何國內的明軍仍在同清軍繼續對抗。
便是因為將士們知道皇帝沒有死,還活著!
他們是在為大明朝而戰!
就全國整體軍事層面上,眼下除茅麓山這個中國大陸最後的抗清基地外,尚有浙江沿海明兵部尚書張煌言指揮的萬餘義軍,以及臺灣鄭家的十萬大軍。
自私自利的鄭家且拋到一邊不提。
於張煌言,王五是敬佩的。
前世曾數次前往西湖拜祭這位漢民族的大英雄。
而張煌言一直與夔東有聯絡,永曆十五年曾遣人至夔東,請求十三家出兵攻打武昌,以緩雲南軍事危局。
但夔東各家因彼此並不統一,且兵力衰疲,缺乏攻堅武器,故未能響應張煌言號召出兵武昌。
此後因清軍重兵圍剿建立排樁防線,夔東和海上就斷了聯絡,不知這位兵部尚書是死是活。
王五卻是知道!
延平王鄭成功死於臺灣後,張煌言便率部繼續轉戰舟山一帶。
數次堅拒清浙江總督趙廷臣的勸降。
歷史上,也就是在今年聽聞劉體純、袁宗第、郝搖旗等相繼殉國,清軍二十萬大軍重圍臨國公李來亨後,自知復明已無望的張煌言方才失去信心,將追隨其左右的數千義軍將士解散,隱居海島不出。
後不幸被叛徒告密,清軍夜半渡島將這位終生都在為抗清奔波的漢家英雄擒獲。
從此西湖又多一座墳頭。
世人謂之“西湖三傑”。
岳飛、于謙、張煌言!
眼下才是正月,距離張煌言失去信心解散義軍尚有幾個月,因此當郝搖旗提出東進戰略時,王五不加思索便一口同意。
哪怕明知攻下南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還是毅然同意。
這便與張煌言有很大關係。
若無法攻克南京,王五便計劃勸說三位老帥率部前往浙江沿海,伺機出海同張煌言取得聯絡。
必要時,可將隨軍家眷送往臺灣。
再作它圖。
現東進計劃因為太過冒險被虎帥、袁帥否決,王五自不會堅持東進。
因為戰略一旦制定,下面的人就得無條件去執行。
絕不能搞出第二個路線。
何況東進和北上兩者壓根沒有對比。
都好,也都不好。
放眼中國,除了這兩個地方,明軍也無地可去。
但他必須給即將失去信心的張公蒼水打個“補丁”,讓其能再堅持下去。
這個“補丁”當然就是擁立新帝。
李來亨是永曆朝廷任命的欽命提督御營各省兵事的大將軍、太子少保、臨國公,由他同靖國公袁宗第、南安侯郝搖旗,以及永曆朝廷任命的部院洪育鰲、監軍太監潘應龍等一同擁立新帝,完全合乎禮制。
起碼,比名義上聽命永曆朝廷,卻根本不聽從永曆政權調遣的鄭家要有資格。
鄭家這兩年盤踞臺灣擁兵十萬、大小海船無數,為抗清集團最大的軍事力量,也是東亞最大的海上武裝力量,為何卻不敢擁立新帝,原因就在這裡。
他們知道自己沒有名份,更沒有大義!
“擁立新帝?”
王五的提議令得廳內包括韓王、安東王在內的所有人都怔住。
“三位老帥!”
在眾人驚訝目光中,王五將擁立新帝建立新政權的意義及實際作用一一道來。
“不錯,是該擁立新帝了。”
三年前便有意擁立新帝以延明祚的郝搖旗努力撐起身子,“自先帝殉國以來,我三年未有天子,未有朝廷,將士日益消極”
竟是完全同意王五的提議。
擁立新帝也是為這幫仍在堅持抗清將士的正名——他們不是清廷口中的“積年老賊”,而是堂堂正正的大明官軍!
既要擁立新帝,新天子自當在韓王同安東王中擇出。
見眾人目光看向自己與韓王,孤家寡人一個的安東王朱盛蒗立時大聲道:“孤本尋常宗室,只不忍祖宗江山為異族佔據,百姓黎民慘遭滿虜屠戮,故與爾等堅持抗爭,然孤絕不敢竊登大寶,只願與將士同生共死,死後不致辱沒祖宗即可!”
言罷,竟是直接轉向邊上的韓王朱璟溧拜倒在地,懇求道:“今天下無主,人無固志,兵無久持之意。眼下艱難更甚從前,還請王兄念高皇創業之艱,念祖宗三百年江山不易,早登大寶,號召天下義士共逐滿虜,以纘我太祖之業!”
見安東王帶頭勸進,且韓王也是再合適不過的天子人選,袁宗第同李來亨對視一眼,也雙雙拜倒勸進。
二位老帥一跪,廳內頓時譁拉跪下一片。
縱是有傷在身的郝搖旗也努力朝韓王深深一拜。
同樣跪拜的王五揚聲道:“臣等願奉韓王為主,改元定武!”
“願奉韓王為主,改元定武!”
關帝廟議事廳內,但聞諸將轟然之聲。
“還請殿下順應軍心,登臨大寶建元改號,揚我大明軍威,復我中興大業!”
監軍太監潘應龍審時度勢亦跪下勸進。
誠如那王五先前所言,此時茅麓山這最後的幾萬軍民,需要一個希望,需要一個願意為之犧牲的朝廷。
廳外值守衛兵也是跪下一片。
望著跪在自己面前勸進的老帥諸將們,韓王身子微微發顫,鼻間更是酸的厲害,眼中似有淚水打轉。
然卻是對眾人說道:“今日中國,山河破碎,遍地腹羶,此皆我朱家之過,故孤雖太祖親藩,亦有板蕩靖虜之心,然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我朱明一家一姓之天下
孤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今日便於諸位在此約定,他日能效我太祖高皇帝驅逐韃虜,恢復中華者,為社稷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