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熞微微笑了笑。
事情的進展，比他想的還要順利得多。
朱允熞看了一下抓獲的倭寇和漢奸僕從軍。
他原來的想法，是將這些傢伙全部殺了。
什麼俘虜，他一個都不想要。
還得是以殘忍的手段殺掉。
誰讓他們虐殺大明百姓的呢？
他發誓要讓這些傢伙百倍奉還，又豈會輕易放過？
不過。
現在。
朱允熞忽然想到，這些人還能燃燒自己，發揮用處。
“爾等若想洗涮身上的罪孽，便只有前去消滅罪孽的源頭，爾等可願意？”
沒錯。
他的想法，就是讓這些人去當炮灰，攻打倭寇的據點。
能順利攻下松江府城，完全是因為佔了一個先手之機，以快打快，趁對方沒有回過神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城中。
但這樣的奇蹟，可一而不可再。
倭寇在海上的據點，必定防守嚴密。
新軍因為急著往前線趕，只帶了槍支，沒有帶大炮，去攻打這種堅塞，就會很吃虧。
朱允熞可不願讓新軍士兵有嚴重的損傷。
派倭寇和漢奸僕從軍去當炮灰，新軍跟在後面撿果子，就非常完美。
等倭寇的據點打下來了，這些人肯定是一個都不留的。
要不然，怎麼能將他們身上的罪孽洗涮乾淨呢？
聽到他的話。
那些漢奸僕從軍頓時紛紛表示願意。
他們雖然投降了倭寇，受其驅使，但其實倭寇並不將他們當人看，隨意驅使打罵，甚至稍有不順心之時，便兵刃相加。
因為侍候倭寇不滿意，被倭寇無故殺掉的人，也有不少。
他們對倭寇並沒有什麼忠誠度可言。
此際聽得“神靈”說攻打倭寇據點，可以洗涮身上的罪孽，自無不願。
而倭寇們則是一個個互相張望。
讓他們去攻打自己的同伴？
若是換了別人這般說，那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但這是“神靈”的旨意啊！
他們不得不猶豫了。
朱允熞見倭寇竟沒有馬上同意，頓時面色一變，冷哼道：“若是不願，那就活該千刀萬剮，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來人，行刑吧。”
“我願意！”一名倭寇大叫道。
頓時，其他的倭寇紛紛出言。
連同倭寇頭子加藤正一在內，所有人都表示願意。
“那就出發吧。”
朱允熞揮手。
他向蔣瓛吩咐道：“孤帶新軍出征，你率錦衣衛留守松江府城，記住，大造聲勢，同時緊閉城門，再派人去蘇州府報信，讓藍玉領兵前來。”
到了現在，錦衣衛只剩下八十餘人跟著，其他人都掉隊了。
這一點人馬，守著諾大的一個松江府城，委實有點不太夠。
特別是昨日一戰，新軍擊潰了數萬的亂軍。
這些人四散逃跑，但其中還是會有相當一部分，會想著要逃回松江府城。
其中也包括數百名倭寇。
新軍只是以快打快，搶在他們的前面，奪了松江府城。
他現在要將新軍拉出去攻打倭寇據點，一旦那些逃回來的敗軍，發現松江府城空虛，說不定還會來攻打。
別看錦衣衛個個都是高手。
能堅持到現在不掉隊的，更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
但錦衣衛畢竟不是衝鋒陷陣的軍隊。
江湖打鬥還行，軍陣作戰，又是另一碼事。
何況只有八十餘人，太少了。
但朱允熞覺得只要他們關上城門，同時大張聲勢，那些早就被嚇破膽的敗軍，應該也沒有膽子來攻打。
風險並不是很大。
傳信給藍玉後，明軍大部隊很快就會前來。
那就更萬無一失了。
“這……”
聽到朱允熞的吩咐，蔣瓛愣了一下。
如果是別的命令，他一定會毫不猶豫且不折不扣的執行。
但讓他留守松江府城，讓皇太孫帶兵去攻打倭寇據兵，可是違背聖意的啊。
老朱交待得很清楚，他必須寸步不離的跟著，保護太孫殿下的安全。
雖說新軍的戰力，他已經見識過了，絕對強得離譜。
可倭寇的據點，畢竟不比別的地方。
兵兇戰險。
即使戰事順利，可萬一有流矢傷到太孫殿下，那他的腦袋就鐵定得搬家了。
退一萬步，即使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日後老朱問起，你為何不聽朕的命令？為何沒有跟著去？為何讓咱孫子去冒險？
他也無法交差啊！
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蔣瓛太瞭解那位皇帝陛下了。
就憑這一點，他也會被治重罪。
說不定還是腦袋搬家。
“太孫殿下，松江府城已然到手，外面雖有亂軍，但斷不敢攻城。”
“不如就將錦衣衛交由副指揮使李素孝統率，留守松江府城，卑職還是跟著太孫殿下吧。”
朱允熞看了他一眼。
有點明白他的難處。
老朱那裡，確實會讓他難辦。
朱允熞稍稍思索了片刻，覺得由李素孝來守城，問題也不大。
只要城門不開，那些潰逃回來的敗軍，應該是沒有能力再攻進來的。
他點了點頭，道：“好！”
蔣瓛頓時鬆了口氣。
他還真怕太孫殿下繼續堅持自己的主意，那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旋即，新軍出發，朱允熞馬車掉頭，向著城外而去。
由於其他錦衣衛全部留下，蔣瓛親自上來趕馬車。
“大哥哥！”
就在朱允熞要率軍離開之際，一道脆生生的聲音響起。
正是之前那名叫曦曦的小女孩。
“不可冒犯上神！”
她身邊的少女姐姐連忙拉了一下她。
小女孩卻仍然望著朱允熞，一雙眸子明亮無比。
她的年齡，其實與朱允熞差不多。
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朱允熞，才喊大哥哥。
朱允熞回頭，望著她笑了笑。
松江府城已被蹂躪成這般田地，也只剩這群女子還活著。
只是接下來，她們的命運……
在這個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封建禮制社會，她們雖然獲救了，可今後又該怎麼面對世人呢？
朱允熞心中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們若是無家可歸的話，待戰事結束，可隨孤去金陵城，到孤的府中做事，不知伱們是否願意？”
東宮之中，奴婢不計其數，再新增她們這幾十個人，也不是什麼大事。
如若就此放任不管，恐怕她們都活不下去。
“謝上神大人。”
“謝上神大人。”
……
少女們喜不自禁，紛紛磕頭拜謝。
他們的家人，大多已被倭寇和反賊殺害。
她們也慘遭凌辱。
雖然獲救，卻無處可去。
在這個時代的很多人眼中，她們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而應該以死殉節。
可她們年歲都還不大，還是少女，有著強烈的求生欲。
只是，又能怎麼辦呢？
朱允熞的一句話，無疑給她們指明瞭一條生路。
如何能不千恩萬謝呢？
朱允熞也不再多停留，示意蔣瓛駕車前行。
這時候，小女孩曦曦的聲音，再度響起。
“大哥哥，我想隨你一起去。”
她一雙大眼痴痴望著，滿是期待。
朱允熞微微有些奇怪，問道：“為何？”
小女孩曦曦認真道：“他們殺了我的父母，我想親眼看著他們是如何滅亡的。”
她的聲音稚嫩而堅定。
朱允熞沉默了片刻，道：“好，你上車來。”
小女孩曦曦頓時喜出望外，歡快的跑了過來，爬上馬車。
嗒！
嗒！
嗒！
馬蹄聲響起，馬車滾滾前行。
新軍將士白天奔行了一天，到現在還沒有體息，但卻無一人喊苦喊累。
反而每一個人都鬥志高昂。
出城之後，一路竟碰到了不少潰散逃亡的賊兵。
都是從嘉興逃回來，正準備逃往松江府城。
這些人並不知道，松江府城已被明軍收復。
由於害怕追兵，他們白天都紛紛藏了起來，晚上才出來趕路，卻正好撞上了。
新軍士兵自然不會跟他們客氣，能殺的全殺了。
或許是為了快速洗清“罪孽”，剛剛加入的倭寇和漢奸僕從軍，也都非常積極的屠戮原來的“夥伴”。
就這樣一邊清掃一邊行進，半夜時分，方才抵達了海邊。
看著這處港灣裡停著的船舶，朱允熞的心終於放下。
之所以不休息，而連夜出發，就是為了先找到這些船。
昨日嘉興城下那一戰，可還是有數百名倭寇逃了。
而今天攻佔松江府城，雖然說迅速佔據四扇城門，形成了瓫中捉鱉之勢。
可仍然有極少數的一小部分人，逃出城去了。
之前碰到的賊兵還不明情況，是因為訊息傳遞沒有那麼快。
他們又是四處分散的，十分混亂，自然弄不清楚。
可朱允熞擔心，從松江府城逃出去的寥寥無幾的人，會碰上從松江府城敗退下來的那些倭寇。
若是這樣，他們就可能直接來海邊，乘船離開。
朱允熞不得不往最壞的方向考慮。
而降低事情發生機率的辦法，就是連夜趕到海邊，將船舶搶到手。
現在終於成功了。
他當即命令全軍將士休息。
連續高強度行軍和作戰，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一夜無話，第二天上午，仍然繼續休整，養精蓄銳。
反正船已經到了自己手中，就不用這麼急了。
朱允熞想等一等，看看那幾百名從嘉興城逃亡的倭寇會不會前來海邊乘船。
他們正好守株待兔，將對方殲滅在這裡。
可惜，一直等到中午，也沒有看到人出現。
他倒也沒有太過失望。
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和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反正那些倭寇也跑不了。
朱允熞也就不再等待，命新軍將士和抓來的炮灰倭寇及漢奸僕從軍上船，按照加藤正一所指的方向航行。
倭寇的據點，並不是很遠。
連續航行幾個時辰，快天黑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座島嶼。
“就是那裡。”加藤正一道。
朱允熞輕輕點頭，向旁邊的鄭和使了一個眼色。
鄭和立即傳令，新軍將士以最快的速度，進入了備戰狀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