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朱棣卻是連連搖頭。
“火銃自然是好,但射擊距離不遠,準頭比弓箭要差得多,威力也不大,只能驚嚇野獸,很難殺死。”
朱允熞睜大了眼睛。
這才想起,這個時代的熱武器,多半還不行。
但是,這不正好可以做些改變嗎?
朱棣又接著說道:“我對火銃也十分敢興趣,多次命匠人認真製作,火銃能驚嚇馬匹,在對抗北元的戰爭中,作用極大,但還有許多不足之處。”
“你皇爺爺對於火統也非常重視,這獵場附近,就有一處火銃製作的工坊,你若是有興趣,可以去那裡看看。”
朱允熞喜出望外,忙道:“那我們現在就去。”
狩獵他是沒辦法繼續下去了。
憑他“出神入化”的箭術,想要射死野獸怕不是難於登天。
光是拉開弓箭,他就沒辦法在馬背上坐穩。
怕是野獸沒射死,先將自己摔死了。
既然這樣,還不如去看看大明的火銃工坊。
老朱和朱棣,對火銃都十分重視,大明設的製作工坊不少。
“我覺得這火銃應該做些改進。”
來到工坊之後,朱允熞找到裡面的老工匠,說出自己的思路,比劃著要做哪些改進。
這時候的工業基礎,也不可能允許朱允熞做太大的改變。
因而,他想的只有一點,燧發槍。
在真實的歷史上,大明後來的兵部右侍郎也提出製造燧發槍,並不比西方晚多少年。
但由於種種原因,燧發槍在大明並沒有得到推廣。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鴉片戰爭之後。
事實上,朱允熞對燧發槍知道得也不多。
沒辦法,後世那個時代,除了極少數的小眾愛好者,誰會去深入瞭解這種東西呢。
往往也就知道一個名字,大致瞭解歷史,以及最表層的原理。
真要他動手製造,那就會抓瞎,無從下手了。
讓朱允熞驚喜的是,掌管工坊的老匠人經驗豐富,非常厲害。
他只是比劃了幾下,模模糊糊的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原理,這些老匠人竟然一點就透。
然後,幾名匠人就在他的指點下,在不斷的反覆推敲中,慢慢的將燧發槍的圖紙,一點一點的畫了出來。
燧發槍的原理非常簡單,但朱允熞也是一個僅知道一星半點的人。
連半吊子都算不上。
所幸是在匠人們的配合下,才總算漸漸理清了思緒,將它的具體原理,以及怎麼製造敲定。
接著,朱允熞又給它加上了一個瞄準基線。
這個時代的大明火銃,是沒有瞞準基線的,開火瞄準靠的是訓練出來的直覺。
其中自然不乏用得出神入化的,打得極準的人。
畢竟,耍雜技都不乏高手。
但絕大多數人,肯定是打不準的。
瞄準基線的作用有多大,朱允熞還是十分清楚。
那基本就是神槍手和閉著眼睛開槍的區別。
就這樣弄了幾個時辰,才算是全部搞掂。
“這個東西,稍微有些複雜,你們看看,多久的時間能做出來。”朱允熞看著做好的圖紙,心中也是長吁一口氣。
連他都沒有點難以相信,自己居然能將燧發槍的圖紙全部畫出來。
雖然對於研究過這方面知識的人來說,肯定不難。
但他是真沒有研究過啊!
全靠匠人們舉一反三,往往他提出一點,就有匠人想到其他的。
他只提了一個大概輪廓,說了基本的原理,匠人們就能補充具體的細節。
甚至還能糾正他說得不對的地方。
這樣,才一步步的完成這般“偉大的工程”。
“請皇孫殿下放心,快則十天,慢則一個月,我等一定能做出第一批新式火銃。”
領班的工匠激動無比道:“皇孫殿下提出的這種新式火銃,可比原來的火統厲害多了。”
“以燧石點火,引燃火藥,發射射擊,如此一來,射擊步驟可大大減發,火統的效能可增強十倍。”
“還有這個瞄準基線,我們怎麼以前從來沒有想到呢?”
“這叫燧發槍。”朱允熞糾正著他的用詞錯誤,笑道:“我也是平時閒著沒事就琢磨,想著能不能這樣。”
“但一直也沒有想得太清楚,今日還是在你們的幫助下,才算將這個想法完善落實了。”
領班工匠連連搖頭:“我等可不敢居功。皇孫殿下天縱之才,才能有如此奇思妙想。老朽枉做了一輩子工匠,不及皇孫殿下萬一。”
他是真心佩服無比,激動萬分。
他們這些工匠,大多是世襲出身,從小就在工坊裡,能做出新東西,對他們來說,就是極大的激勵。
何況還是聞所未聞,威能極大的奇物。
而讓他們製作的人,又是當今的皇孫殿下。
見識了七歲的皇孫的奇思妙想,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心想著不愧是龍子龍孫,根本就不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比的。
旁邊,朱棣和道衍的眼睛,皆是睜得老大。
他們兩人剛才一直在旁邊看著,看著朱允熞將一個粗步設想的新火銃,一步步變成了“燧發槍”?
朱棣本就對火藥槍炮十分感興趣,今日看到這番改進,更是如獲至寶。
他一把搶過圖紙,看了又看,激動問道:“熞兒,你是怎麼想出這東西的,這也太……太厲害了吧?”
言語顫抖,已然失態。
在知道朱允熞寫出“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之時,沒有失態。
在知道他提出“複式記賬法”的時候,也沒有失態。
甚至在知曉他即興發揮,隨手寫下“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時,也沒有失態。
但看到眼前這張圖紙時,他卻是失態了。
後人認為永樂大帝文韜武略,內政外策做得都不差。
但他最擅長的,最喜歡的,仍然是領兵出征,戰場殺敵。
要不然,也不會在當上皇帝之後,仍然五次帶兵親征了。
對於一名將軍來說,沒有什麼東西,比強大的武器,更讓他感興趣。
朱棣的手在微微顫抖,呼吸也變得粗重無比。
他早已失去之前肆意瀟灑,冷靜沉著的模樣。
“慢慢琢磨出來的唄。”朱允熞舒展了一下身體,道:“四叔,我餓了,咱們先去吃飯。”
不知不覺,一天都差不多快過去,他連中飯都沒吃呢。
剛才一直沉浸在推敲燧發槍的製作上面,現在抽身出來,才感覺身心俱疲。
朱棣卻沒有立即接話,而是怔怔的看著他。
“怎麼了?”朱允熞被朱棣的目光盯著,看得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怎麼感覺他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呢?
朱棣還是沒有回答,卻是緩緩將手中圖紙放下,向著他,彎腰深深一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