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紅日初升,白馬寺的鐘聲也按時響起,古樸厚重,清澈悠遠,令人心中雜念頓消,也象徵著新的一天正式來臨。
晨鐘暮鼓,禮佛誦經。
山下的遊人早早就等在了寺外,等待著上頭一炷香,據說最為靈驗。
其中有三個人引得周圍的百姓頻頻側目,一人頭戴白玉冠,錦衣公子打扮,手持摺扇,風度翩翩,俊美的容貌讓前來上香的女子皆眸生異彩。
另一人是個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只不過大熱的天卻帶著兜帽,氣質安靜祥和,雙目清澈明亮。
最後一人是個看起來八九歲的小童,面板白皙,目光清亮,粉雕玉琢的五官任誰見了都要頻頻觀望。
這三人站在人群中,卓爾不凡,許多人都在小聲議論著他們的身份,不知道是洛陽哪家的貴公子。
女扮男裝的長樂牽著師父的手,笑道:“大兄,這裡好熱鬧呀!”
李道玄點點頭道:“白馬寺畢竟是千年古剎,在洛陽城的聲望還是很高的,可見慧禪雖然行事霸道了些,但還算得民心。”
這些前來上香的百姓,一半是因為白馬寺中供奉的佛像,一半是因為慧禪。
幾十年來,慧禪鎮守洛陽,雖然霸道了些,但確實讓洛陽遠離妖魔之亂,百姓得以安居樂業,這是無法抹殺的功績。
卯時一刻,白馬寺的大門正式開啟,百姓們如潮水般湧入,李道玄三人也進入了寺中。
“大哥,白馬寺真不愧是聞名當世的古寺,莊嚴肅穆,浩大深沉,就連隨處可見的雕石壁畫,都別具一格,似是大師手筆!”
玄奘果然痴迷佛法,進入白馬寺後如獲至寶,東看西逛,眼睛幾乎停不下來。
“二哥,咱們快點吧,再慢可就來不及了。”
長樂有些不滿玄奘的磨蹭,出言催促道。
“公……小弟教訓的是,咱們快些走吧。”
玄奘下意識想喊出公主殿下,好在及時收住,改口稱長樂為小弟。
三人此次是隱藏身份進入白馬寺,故而以兄弟相稱,本來長樂還想喊李道玄爹爹,被他果斷拒絕了。
開玩笑,若是被陛下那個女兒控知道了,有多少醋罈子恐怕都不夠打翻的。
三人假裝遊人,朝著大雄寶殿的方向走去。
“我已用紫微斗數算出,咱們此次的目標被藏到了菩提院首座慧通的禪房中,等會兒長樂你先四處閒逛,我帶著玄奘潛入進去。”
李道玄叮囑道。
誰知小長樂搖頭道:“師……大兄,我也想幫你們,不能什麼都不做。”
李道玄有些好笑道:“你小小年紀,修為也尚淺,不添亂就夠好了,能幫什麼忙?”
小長樂掐腰,氣鼓鼓道:“大兄,伱可不要小瞧我,看好了!”
她走進大雄寶殿中,站在功德箱旁,小小的人兒要踮起腳尖才比功德箱高,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這位小施主,你還小,有心便足矣,不必講什麼香火錢。”
負責看守功德箱的中年和尚雙手合十,對著長樂露出和藹親切的笑容。
實在是這個小童子長得太俊美可愛了,任誰看了都得犯迷糊。
長樂從懷中取出了幾片……金葉子,脆生生道:“大師,真不肯收嗎?”
和尚目光一震,金……金葉子?
“是嫌太少了嗎?”
長樂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怯生生道:“那我再加些好了。”
說著她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大把金葉子。
噗通!
和尚差點沒站穩撞到功德箱上,他緊緊盯著那一大把金葉子,陽光照在上面,閃爍著耀眼的光芒,簡直亮瞎了人的眼睛。
不只是這和尚,其他前來上香的遊客也露出震撼之色,被這個小孩子的大手筆給震得不輕。
這是哪家的孩子,也太……敗家了吧。
“還不夠嗎?”
長樂眨眨眼,白嫩的小手伸進袖子中,似乎要掏出更多的金葉子。
“夠了,夠了!”
和尚的聲音十分激動,甚至連身軀都有些顫抖。
這麼多的錢財,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可是一大把金葉子呀,能抵得上寺裡數年的開支了!
若是能促成此事,他必然會受到住持的嘉獎和重用!
和尚伸出手,想握住那一大把金葉子,但長樂嫣然一笑,猛地收了回來,道:“大師,這些錢可不是白送的,我要見慧通大師,見不到他,這些錢我絕不會捐出去!”
和尚苦著臉道:“這位……小施主,慧通首座日理萬機,不一定有時間,你若有什麼事,找我也一樣的。”
長樂淡淡瞥了他一眼,笑容瞬間收斂,雖然年紀不大,卻流露出一種難以言狀的高貴氣質,不怒自威。
身為大唐的嫡長公主,被天子捧於掌心,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雖然善良,但並不怯弱,一旦嚴肅起來,竟有種讓人膽戰心驚的威勢。
和尚一咬牙,道:“好,小施主您稍等,我這就去稟報慧通首座!”
大概一刻時後,慧通也被驚動,他帶著許多弟子來到大雄寶殿,定睛望向那個出手闊綽的小少年。
長樂不愧是長公主,一點都不心虛,隨便編了個理由和慧通交談起來,言談之間竟然隱隱佔據主導。
她不動聲色地掃了李道玄一眼,柳眉微微一挑,有種小得意。
李道玄暗暗對她豎了個大拇指。
這一下,慧通就被引開了禪院,李道玄帶著玄奘潛入進去就更加容易了。
雖然他並沒有把慧通放在眼裡,但這畢竟是徒弟的一片心意,不容辜負,而且引開陰神後期的慧通後,確實更加保險一些。
就是有些心疼陛下。
長樂雖然是嫡長公主,但每月的例銀絕沒有這麼多,不用想都知道,那些金葉子是長樂偷她爹的。
陛下的小金庫,終究還是逃不過自家女兒的法眼呀。
李道玄帶著玄奘悄悄離開了大雄寶殿,以遁地之術向著慧通的禪房走去。
一路上他發現,這裡有許多和尚在暗中警戒,他們都有修為傍身,最差也是辟穀中期,甚至還有幾個陰神初期的和尚。
不愧是白馬寺,陰神初期的修士,在中小門派中足以擔任掌教或者長老,但在這裡只能負責警戒。
來到禪房前,李道玄帶著玄奘從地下遁出,飄然落於庭院中。
“何方——”
“叮鈴!”
就在看守的僧人們發現李道玄時,他已經搖動了手中的瘟疫鍾。
不管是辟穀中期還是陰神初期,在聽到鈴聲的那一剎那皆神迷意亂,兩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這還是李道玄手下留情了,只發揮了瘟疫鍾十分之一的威力,否則這些和尚立刻便要三魂迷離,七魄消散,永遠成為活死人。
這就是仙器的威力,即便只是下品仙器,也絕非陽神之下的修士能夠承受的,縱然是陽神,也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玄奘瞪大眼睛,望著李道玄手中那個古老的青銅小鐘,上面還有著斑駁的綠痕,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東西,竟然有著如此駭人的威力!
“走吧,接下來你只需全神貫注,以慧眼看那女人肚子中的嬰兒,其餘的,交給大哥就好。”
玄奘深吸一口氣,他走到房門前,眼中露出一絲忐忑。
猶豫片刻,他猛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當看到那癟如干屍的女人時,以玄奘的定力,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只見那女人依舊被浸過鮮血的繩子綁著,身上也寫滿了經文,這些都和大哥所說並無二致,但唯有一點天差地別。
那女人幾乎成了一個乾屍,唯有那高高隆起的肚子顯得那般白皙、富有活力和光澤,肚子中以臍帶為蓮花的嬰兒似乎更大了,結跏趺坐,禪意愈發濃厚。
“既見未來,為何不拜?”
古老而浩瀚的意識侵入玄奘的識海,企圖將其變成自己狂熱的信徒。
玄奘渾身都在顫抖,臉上汗如雨下,卻死死咬著牙齒,一雙天生慧眼緊緊盯著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並未跪下。
這一刻,連李道玄都有些難以理解,玄奘並無修為傍身,怎麼表現得如此堅定,要知道連陰神後期的慧通都是隻看一眼就徹底淪陷了。
“斬!”
李道玄並起劍指點在玄奘的眉心,以天遁劍意幫他斬掉彌勒幻象,迴歸清明。
“呼!”
玄奘深呼一口氣,整個人彷彿虛脫了一般,扶著李道玄才能勉強站起來。
滋啦~
玄奘的手掌心一陣發燙,最後形成一個金紅色的佛字。
李道玄意識到,這是鬼胎的力量在試圖侵入玄奘的身體,留下某種烙印。
他將自身的純陽炁輸入玄奘體內,企圖幫他驅除那種烙印,但玄奘的肉身太過於脆弱,容不下太多的純陽炁,一時難以功成。
李道玄眉頭緊鎖,不對,昨晚這鬼胎的力量可沒有這麼強,只是過去一夜,竟然就增長了近一倍?
這種速度,實在是太恐怖了!
另外那佛母為何會變成這種乾屍般的樣子,難道是被肚子中的鬼胎吸乾了精血?
這鬼胎實在是太邪門了,幾乎每分每秒都在變強,再這樣下去,恐怕連李道玄自己都沒有信心能拿下他了。
必須要儘快除了他!
李道玄眼中殺機一閃,手捏火印,一股燥熱之氣從腹中升起,與心火合一,湧上咽喉,就要化作三昧真火噴出。
“救……我……”
如同乾屍般的佛母竟然還沒有死,她朝著李道玄伸出手,眼中露出對活下去的渴望。
“我……還有……老母……不能……死……”
“我……想活……”
她乾裂的嘴唇顫抖,竭盡全力地吐出這幾個字。
李道玄猶豫片刻,最終沒有噴出三昧真火。
這女子是無辜的,只是不小心踩了個腳印就遭受了無妄之災,若是就這樣殺了她,未免有些殘忍。
鬼胎藉助她的身體降世,換言之,她也是受害者。
“罷了,等我搞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再做決定吧。”
李道玄是殺伐果斷的性子,如果這鬼胎馬上就要降生了,那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掉這個女人,哪怕她是一個無辜之人,並如此渴望活下去。
但按照慧禪所言,距離鬼胎降生還有二十一天,也就是說,這件事還有轉機。
若是能找到既能殺掉鬼胎,又能保全女子性命的辦法,便可兩難自解。
當然,如果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李道玄依舊會毫不猶豫地殺掉這個女子,不讓其腹內胎兒降生!
算算時間,那些暈倒的和尚中應該要有人醒過來了,李道玄按著玄奘的肩膀,道:“咱們先離開這裡。”
下一刻,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房間中,順著地脈悄然遁向寺外。
……
大雄寶殿。
慧通和長樂交談了許久,越聊越發現對方談吐、氣質不凡。
小小年紀竟然就博覽群書,經史子集信手拈來,甚至對一些佛門的經典都有涉獵,當真是聰慧過人,天縱奇才!
慧通默默打量著長樂,發現其根骨也是超凡脫俗,是天生的修行材料,眉宇之間更是靈性十足,三尺靈光幾乎要從百匯處噴湧而出。
此子與我佛門有緣!
“阿彌陀佛,小施主,我觀你向佛之心甚篤,不知是何家世,父母可願讓你入我梵門?”
聽到這話,長樂連忙拒絕道:“多謝大師好意,但我乃范陽盧氏出身,家父和家母只想讓我讀四書五經,走科舉入仕。”
暴殄天物!
慧通搖頭道:“小施主原來是名門之後,這樣吧,再過二十來日,貧僧願意去貴府走上一遭,親自說服令尊。”
長樂想著先拖一拖,二十多天後她早就跑了,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大師了。”
說著她跳下椅子,準備先離開。
慧通卻攔住了她。
“小施主,這二十多日,你便先留在我白馬寺吧,雖不剃髮,卻也可先跟著沙彌一起誦經修行。”
在慧通看來,二十多天後彌勒佛祖降世,整個天下都將以佛門為尊,就連李世民都要俯首稱臣,更何況區區一個范陽盧氏?
長樂有些生氣道:“大師,我和大兄還有別的事,不能在白馬寺長留,告辭!”
她身為嫡長公主,除了父皇和母后,誰敢限制她的自由?
這白馬寺的和尚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那慧禪行事霸道,他的師弟慧通也好不到哪裡去!
幾個武僧上前,在慧通的眼神示意下,他們手持棍棒,擋在了長樂面前。
“阿彌陀佛,小施主,科舉小道,何足掛齒,貧僧送你的,才是真正的大造化,你便安心住下來吧,范陽盧氏那邊,自有貧僧前去說服。”
慧通沒有察覺到,在鬼胎的影響下,他的行事也變得越發極端。
幾個人高馬大的武僧提起長樂的胳膊將她架了起來,儼然一副捉拿犯人的架勢。
“放開我,我大兄不會放過你們的!”
長樂奮力掙扎卻無濟於事,她畢竟太年幼了,修行日短,法力也極其微薄,尚沒有什麼戰力。
“阿彌陀佛,小施主,貧僧這是為你好,別說你大兄不在,就算他在這裡,貧僧的話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能入我白馬寺,是你的福分。”
今天有事耽擱了,到現在才碼好,讓大家久等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