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正要邁入陣法中,突然一陣光幕升起,擋住了他。
他有些詫異地望向周老道。
周老道一拍腦袋,笑道:“是我忙糊塗了,真君,這個你拿好。”
他取出一張黃色的符籙,上面的紋絡和陣紋有些相似。
“想要進入陣中,需要一個信物,相當於鑰匙,真君您佩戴此符,就可以進去了。”
“等您想再回來時,只需以精血滴在符上,我這邊就會有所感知,然後再啟法陣。”
李道玄點點頭,接過了符籙。
“那她們呢?”
“信物只有一個,真君只要握住她們的手,就可以了。”
李道玄拉起默默的手,而後望向柳碧痕。
他剛想解釋一下,卻看到柳碧痕灑然一笑,大大方方地握住了他的手。
柳碧痕的手纖細柔美,十根修長的手指彷彿美玉雕成,纖塵不染,因為修煉道法的緣故,連一絲繭子都沒有,十分光滑。
這是一雙天生就適合握劍的手。
李道玄收起心中雜念,開始步入陣法中,這一次,果然再無任何阻攔。
一道道金光在法陣中升騰,周圍的環境突然變得扭曲起來。
“默默,不和爺爺說聲再見嗎?”
李道玄突然道。
這一次分別,可能她和爺爺就再也見不到了。
卻不想默默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說,既沒有要離開的興奮,也沒有要離別的悲傷。
她只是非常乖巧地被李道玄拉著,另一隻手緊緊抱著那個髒兮兮的布娃娃。
“默默,到了那邊,要記得聽真君的話!”
倒是周老道有些不捨,大聲叮囑道。
金光越來越璀璨,整個還陽法陣已經被完全激發,馬上就要徹底發動。
就在此時,默默突然抬起了小臉,望著李道玄。
那雙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中,透著濃濃的不捨。
李道玄心中一緊,難道這個所謂的陣法,真的是一個圈套?
他眉心的天眼綻放光芒,一道降魔金光在迅速醞釀,準備應對一切突發情況。
和他牽著手的柳碧痕也察覺到了不對,她眸光微寒,另一隻手握住了劍柄,屈指一彈,露出一截寒芒閃爍的劍身。
凌厲的劍意飄蕩在她的周身,捲起一縷縷秀髮。
她目光低垂,實則已蓄勢待發,劍心洞察天地,隨時都可拔劍迎敵。
不過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陣法並無任何攻擊性,周老道也沒有出手,反而是默默的身上,再次出現了許多黑色液體。
這次的黑色液體格外多,幾乎是一瞬間便將默默淹沒,同時隔絕了陣法的金光。
李道玄只覺得手上傳來劇痛,忍不住鬆開了握住默默的手。
陣法發動,周圍的空間越發扭曲,恍惚間,似是聽到了嗩吶和哭聲。
李道玄知道,自己可能要去陽間了。
他望向默默,天眼穿過了那粘稠的黑色液體,看到了裡面那個小姑娘,她正在用一種十分無助的眼神看著李道玄。
最後,似是知道自己不可能離開這裡了,默默朝著李道玄扔來了一樣東西。
李道玄伸手接住,是那個和她形影不離的布娃娃。
他想說些什麼,但眼前一花,周圍的虛空徹底扭曲,以他強悍的體魄,都忍不住生出一種眩暈感。
柳碧痕握著他的手突然變得很用力,指甲都快刺進了李道玄的肉裡。
顯然她也非常痛苦。
只不過自始至終,李道玄都沒聽到她的任何聲音,甚至餘光瞥到,柳碧痕依舊保持著挺身拔劍的姿勢,握劍那隻手沒有一絲顫抖,穩如泰山。
……
江州。
一個喪葬隊伍正在抬棺前行,趕向墓地。
親朋好友穿著白色喪服,痛哭不已。
然而迎面走來了許多人,身穿喜服,敲鑼打鼓,新郎騎著高頭大馬,在接新娘回去。
紅事和白事相撞,一時間兩支隊伍堵在那裡,誰也不肯後退。
棺材一抬,不到墓地不落地,也不能後退,這是規矩。
按常理來說,應該是紅事為白事讓路,因為活人不和死人爭,活人還有大把時間,死人卻要趕著投胎,不能誤了時辰。
如果耽誤了,那麼死人就會找活人要債。
但新郎似乎沒少喝酒,而且他家世不凡,十分心高氣傲,大喜之日,哪肯願意讓道,便讓家奴手執棍棒,上前叫罵。
看到白事隊伍十分害怕,根本不敢還嘴,新郎越發放肆,他甚至出言調戲那身穿喪服的遺孀。
白事隊伍是平民出身,只能咬碎牙齒往肚子裡咽,敢怒不敢言。
最終他們決定後退,讓路。
這是對死者的大不敬,平頭百姓,活著受人欺負,死了還得給人讓路。
新郎滿身酒氣,帶著家奴哈哈大笑地穿過送葬隊伍,還在遺孀那停留了一下,上下肆意打量。
然而就在這時,那口棺材突然轟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綁著棺材的繩子紛紛斷裂。
“落地不詳,落地不詳呀!”
有人大聲喊著,聲音滿是恐懼。
新郎似乎也有些被嚇到了,不過藉著酒勁,還能勉強保持鎮定。
但下一刻,已經被釘上的棺材蓋子突然一陣顫動。
一顆顆釘子飛出,落到了新郎身前。
這一下新郎是徹底害怕了,他不顧一切地向後逃跑,那些氣勢洶洶的家奴也跟著落荒而逃,一時間連新娘都不顧了。
新娘似乎也是個潑辣脾氣,她走出花轎,掀開紅蓋頭,怒道:“老孃不嫁了!”
……
砰!
棺材蓋被掀起,一道身影坐了起來,卻不是死者,而是一個俊朗的年輕道士。
他跳出棺材,伸出手,有些尷尬道:“師妹,剛剛我是不小心才碰到的,誰成想咱們會出現在棺材中,地方太擁擠了。”
柳碧痕沒有再牽他的手,而是自己縱身一躍,跳出了棺材,一身勁袍,腰懸長劍,英姿颯爽,高高的馬尾隨風飄揚。
“無妨,修道之人不必拘泥小節。”
她擺擺手,看似灑脫,臉上卻有一絲微紅。
“你……你們是誰?為何會從我相公的棺材中出來?”
遺孀顫顫巍巍地上前,問道。
李道玄淡淡一笑,道:“這位居士,貧道有禮了,借寶地還陽,是貧道欠了你一份人情,既然如此……”
他豎起道指,周圍的草木花朵飄蕩不已,吐出無數晶瑩剔透的草木靈氣,湧入那棺材中的男人體內。
“你要對我相公做——”
遺孀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死去數日的相公,好像微微動了下手指,而且慘白的臉色也在迅速變得紅潤。
不過片刻,她的相公便模樣大變,身體不再僵硬,面色紅潤,甚至還有了呼吸。
她激動得淚流滿面。
家境貧窮,又有著四個年幼的孩子,相公就是因為勞累過度,才一命嗚呼的。
“居士,你相公的魂魄其實一直都在,哪怕是過了頭七,也久久不願離去,他寧願變成孤魂野鬼無法投胎,也想默默保護著你和孩子,剛剛就算貧道不從棺材中走出,那新郎也會遭報應的。”
李道玄嘆道:“好在他的屍身尚未腐朽,否則就算是貧道,也無法救他了。”
遺孀聞言,立刻跪下來磕頭。
“多謝仙師,多謝仙師!”
她磕的非常用力,額頭都變青了,但當她起身想拿出所剩不多的財物相贈時,才發現那位仙師早已消失不見。
連同那位英姿颯爽的姑娘,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感謝無現光明、咬一半的哈密瓜的一百打賞,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