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
李道玄帶著興高采烈的長樂住進了客棧,她手中捧著許多小玩意,這些都是李道玄給她買的,有狐狸面具,有糖人,還有一個道士模樣的玩偶。
若是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道士玩偶的身上還有著三個大字——李道玄。
“師父,沒想到你的名聲都傳到了洛陽,還有人賣您的玩偶,嘻嘻可真有趣,就是和您一點都不像······”
長樂對李道玄的玩偶愛不釋手,總是拿著和師父比對。
李道玄搖頭笑笑,道:“這群奸商,若是放到後世,我非得告他們不可。
造自己的玩偶也就算了,你好歹製作得精緻一點呀,這玩偶長得如此醜陋,要不是身上沾著他的名字,恐怕就連李道玄自己也認不出來。
這時玄奘和小糖走了進來,他有些垂頭喪氣道:“大哥,我按照那位說書先生的指引,把東邊的破廟都跑遍了,確實有很多乞丐,但沒有一人見過我師父。
很顯然,那位渾身流膿的老乞丐並不在破廟中。
李道玄似是早有預料,道:“那老乞丐能讓三樂大師託付,必然不是一般人,這樣的人往往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有那麼容易找到?”
玄奘嘆氣道:“大哥,那我們該怎麼辦?”
小糖忍不住道:“李真人,您不是大唐的國師嗎?為什麼不亮明身份,派官府的人去尋找那位老乞丐呢?”
在她看來,上陽城這麼大,只靠他們幾人的話,無疑是大海撈針。
李道玄微微一笑,道:“別急,今晚咱們去見一個人,也許那個人能幫咱們解惑。”
“什麼人?”
“自然是一個······最瞭解上陽城的人。”夜晚,上陽城,土地廟。
玄奘等人隨著李道玄來到了土地廟中,他一拍腦袋,讚歎道:“大哥,還是你聰明,我怎麼就沒想到去問土地公公呢?”
土地公一般是由當地有名望的老人在死後擔任,走的是香火成神的道路,香火盛則神力強,香火衰則神力弱,嚴重者甚至還會魂飛魄散,廟毀人亡。
在天庭還在時,土地公做為神仙的基石,遍佈五湖四海,雖然修為不高,但在自己管轄的區域內耳目靈通,幾乎沒有事情能瞞過他們的眼睛。
後來天庭消失,人間再不見仙人行走,土地公的神職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很多地方的土地公漸漸消散,但像上陽城這樣香火旺盛的地方,還是有土地存在的。
“咦?師父,這土地公公,怎麼有點像今天的說書先生?”
長樂歪著腦袋打量著神龕上那位慈眉善目的土地神像,驀然發現有些熟悉,仔細回想後發現竟然和今天遇到的那位說書先生有些相似。
同樣身材矮小、白鬍子飄飄,尤其是手中還握著一串佛珠,顯得有些不倫不類。玄奘也反應了過來,道:“大哥,這土地公······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李道玄淡淡道:“身為道教神靈,手中卻握著佛珠,自然不對勁,不過也許是因為上陽城民風如此,百姓們信奉佛教,故而這位土地公公便入鄉隨俗了。”
“我不管他通道還是信佛,總之,能幫助咱們早日找到三樂大師才是正途。”
說罷李道玄令長樂將今日在集會上買的水果擺放到土地公的神像前,自己點上三根香燭插在爐中,又取出一張招神遣將的符紙。
“壇場土地,神祗最靈,通天達地,出入幽冥,為吾傳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書上清。”
隨著李道玄唸誦咒訣,他手中的符紙突然自燃,而後化為一抹香灰飄入土地公身前的香爐中。
然而土地廟中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反應。
李道玄目光一動,他並未仗著法力欺人,用的是龍虎山中最正宗的請土地神咒,祭品、上香、符籙、誦咒等過程沒有任何問題,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上陽城的土地公並不願響應道門弟子的術法!
李道玄微微皺眉,手掐三清印,繼續催促道:“龍虎山弟子奏請,福德正神快快顯靈!”
他特意點出了自己龍虎山弟子的身份,按理來說,不管是土地還是山神,總要遵從古老的契約,響應道門弟子的術法,就算有事不能現身,也得給句話傳個訊息。
但眼前這位土地公倒好,直接裝死,屁都不放一個。
好傢伙,連龍虎山的面子都不給?
李道玄還想繼續催促,土地廟的門卻突然關上了,而後神龕上的土地像不斷顫抖,發出隆隆的聲音,在深夜中顯得十分詭異。
啪!啪!
長樂辛苦擺好的水果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震飛,滾在地上到處都是。一道蒼老的聲音響徹著眾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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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面對李道玄這位道門弟子的不斷催促,土地公動了真怒,不僅不願意現身相助,反而出聲威脅。
李道玄微微挑眉,道:“看來閣下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小道士,你師父難道沒有教過你,對神靈要保持敬畏嗎?”
土地廟中,神像竟然自己開口說話,泥塑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蒼老的聲音,在廟中不斷迴響,似是從四面八方襲來。
“今日,本神便替你師父管教一下伱!”
說罷這句話,土地公猛地從嘴中噴出一道道白色的煙霧,讓李道玄等人的周圍立刻化為了一片朦朧的霧海,只能看清周身三尺。
“師父······”
長樂有些害怕地捏著李道玄的衣袖,躲在師父的身後。“放心,有師父在這裡,誰也傷不到你。”
李道玄摸摸她的腦袋,然後聲音淡漠道:“哮天,給我咬!”“汪汪!”
早已按捺多時的哮天犬立刻飛撲過去,身子在空中不斷變大,瞬息之間便從一隻可愛的小狗變成了白象般大小的神犬,張開獠牙咬向土地公的神像。
在茫茫白霧之中,李道玄分明聽到了一聲慘叫。噼裡啪啦!
哮天開始拆家,它打翻了香爐,撞飛了神像,不僅將土地公的祭品全部吃乾淨,還大搖大擺地走上去,對著神像撒了一泡尿。
“呸,老爺給你臉,你卻偏偏不要,裝你老母呢?”“孽畜!!!”
土地公大發雷霆,他的真靈從神像中遁出,手持一塊黝黑的磚頭,繞到哮天腦後猛地砸下!
這是土地廟前的墊門磚,被百姓所踩,久而久之便凝聚了一絲紅塵眾生氣,不僅堅固無比,對神魂還有一定的影響。
咚!
隨著一聲悶響,以哮天那刀槍不入的妖軀,竟然也有些搖搖晃晃。
“小道士,竟敢豢養妖物,縱其行兇,今日本神便要治你個管教不嚴之罪!”
土地化作一道金光遁到李道玄的身後,手中的墊門磚就要砸下。“汪汪!”
哮天發出一聲咆哮,眼中閃過一絲羞怒,周圍的白霧雖然阻擋了它的視線,但出眾的嗅覺讓它立刻便找到了土地公的位置,猛地撲咬了上去。
土地還想故技重施,用墊門磚砸向哮天,但早有防備的哮天非常靈巧地避過了這一磚,而後猛地咬在土地公的大腿上。
“疼疼疼疼!!!”
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劇痛,土地公渾身抖如篩糠,整個人鑽入地下,企圖讓哮天松嘴。
然而哮天乃是陰神中期的大妖,又跟著李道玄修行許久,同樣掌握了土遁之法,也跟著土地鑽入了地下,死活都不松嘴。
整間土地廟都在顫抖,似乎要地震一般。
片刻後,一切震動都停下,哮天鑽出了地面,口中銜著一個小老頭,對方的大腿已經變得血肉模糊,竟然生生疼暈了過去。
連那塊堅硬的墊門磚也斷成了兩截,可見戰鬥之激烈。“汪汪!”
哮天將土地公拖到李道玄面前,抖了抖頭上的灰塵,狠狠瞪了一眼這個白鬍子老頭。
這老傢伙的磚頭是真硬呀!
李道玄扔下一粒靈丹喂哮天吞下,獎勵它的英勇作戰,而後望著昏迷的土地公冷笑道:“土地老兒,何必裝暈,就你那點道行,當真以為能瞞過貧道嗎?”
昏迷中的土地公睫毛一顫。
“上陽城中的說書人何其之多,今日我等剛到,為何那般湊巧,偏偏去了你說書的地方?”
李道玄淡淡道:“因為隔著百丈遠,我這雙眼睛就已經看到了你身上的神道輝光,貧道非常好奇,是什麼原因讓堂堂土地公放著正事不做,卻化身說書先生,去宣揚一個子虛烏有的預言?”
李道玄帶著玄奘等人去那間茶樓並非是偶然,而是提前察覺到了說書人的異常。神道輝光非常特殊,如果對方有心遮掩,就算是修行瞳術的道門中人也未必就能發現,但遺憾的是,他遇到的偏偏是李道玄。
看到自己的偽裝被戳破,土地公也不在裝暈,他猛地跳起來,手中多了一串寶光瑩瑩的佛珠,打向這個看起來最危險的年輕道士。
“小道士,這寶貝佛珠乃是慧禪大師送的,他可是陽——”
話未說完,土地公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瞪大雙瞳,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場景。只見那飛舞的佛珠到了李道玄的身前驟然停止,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攔,開始不斷顫抖。
而後一縷縷璀璨的金光在李道玄的身上綻放,如大日初升,玄陽普照,浩瀚而偉岸的法力猶如熊熊燃燒的烈焰,將那看起來相當不凡的佛珠變成了一顆顆火炭。
啪!啪!啪!啪!
猶如炒豆般的脆響不斷浮現,那一顆顆佛珠竟然紛紛炸開,從價值連城的中品法寶變成了一文不值的廢鐵,滾落在土地公的腳下,還在不停冒著青煙。
而李道玄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他只是手持麒麟玉拂塵靜靜站著,神色安然而平靜,青色的道袍在夜風中緩緩飄動。
“陽······陽神!!”
土地公的聲音都在顫抖,未施一術,未出一法,只靠著神魂的波動,就生生廢掉了一件中品法寶!
剛剛那驚鴻一現的氣勢,猶如陽剛大日,萬鈞雷霆,土地公雖然修為不高,才只有陰神初期,但眼光卻老道,絕不會看錯。
小道士?
那分明就是一尊陽神真人!
土地公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行禮道:“小神拜見上仙!”
他心中苦笑,這位上仙明明有著滔天的法力,直接施展神通將他攝來也就是了,卻還偏偏要走流程,以致於讓他輕視衝撞。
李道玄瞥了他一眼,道:“你身為土地,受一方香火,保一方平安,卻為何不尊我道門規儀,反要大打出手,遷怒於施法之人?”
今日來的是他,所以能出手降服土地,但若是換做一個剛剛下山的年輕道士呢?道門中人施法請土地相助,獻上香燭,消耗法力,土地就算不願幫忙,也需奉還香火,好言相拒,而不是像這個土地一樣,直接打飛祭品,出聲咒罵。
土地公苦笑道:“上仙有所不知,小神並非不願相助道門中人,只是······只是洛陽白馬寺的慧禪大師曾釋出尊佛令,洛陽周圍三百里的土地山神,山精野怪,皆不可相助道門中人!”
聽到這話,李道玄目光一閃。
對於那位白馬寺的住持,名為慧禪的佛門陽神,李道玄也素有耳聞,聽說他被譽為佛門神僧,佛法深厚,神通更是高深莫測,甚至曾出手斬殺過陽神中期的妖王!
此人雖是佛門中人,但願意出手保護洛陽境內的安定,因此朝廷與之多有合作,白馬寺更是享受了許多朝廷的優待。
李道玄早就聽人說起過,白馬寺的慧禪神僧性子霸道,卻不想竟然強勢到了這種地步,洛陽周圍三百里,不允許有土地山神相助道門弟子?
好一個霸道的尊佛令!
若是換做平時,李道玄說不定要前往白馬寺會一會這個慧禪主持,也算是為道門爭一個臉面,但現在三樂大師情況危急,他不想節外生枝。
“土地,我且問你,你可曾在上陽城見過一個袒胸露腹,臉上總是笑眯眯的,和彌勒佛有些相似的和尚?”
土地公仔細想了想,搖頭道:“回上仙的話,小神不曾見過。玄奘的眼中頓時露出一絲失望。
李道玄繼續問道:“那你可曾見過一個渾身流膿的老乞丐,此人應該有神異之處,是修行中人,且修為不低。”
土地公沒有任何猶豫道:“見過見過,其實很多上陽城的百姓都見過那位高人,他的故事可流傳甚廣呢!”
玄奘連忙激動地問道:“那這位高人現在在哪?”
土地公搖頭道:“他已經離開洛陽了,走之前還蹭了一頓我的貢品,並說吃人嘴軟,然後留下了四個字就化虹而去,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李道玄問道:“那位高人留下了哪四個字?”
土地公指了指廟中的一根柱子,苦笑道:“就是這四個字,當時可把我嚇個半死眾人望去,果然看到那根柱子上有著四個歪歪扭扭猶如狗爬般的大字——洛陽完了!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