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之中,李道玄身上的光芒越發強烈,皎如月華,白如玉光,在璀璨的華光中,隱隱可以看到一道淡淡虛影,呈半透明狀。
那是李道玄的陰神。
所謂陰神境,修煉的便是陰神,陰神越是強大,便越是凝實,施展術法和神通時的威力便越強!
李道玄在修煉上勤奮不綴,還經常變出分身來幫助修行,每過一日,這道行便精進一分,早已觸控到了陰神中期的瓶頸。
今日他痛飲靈釀百花醉,在龐大的靈氣刺激下,終於玄關鬆動,踏出了那最後一步。
最妙的是,這一切都在醉夢中完成,似醒非醒,似睡非睡,恰好符合道家無為之心境,若是充滿了得失之念,反倒不容易破關。
茶茶瞪大眼睛,看著師叔的陰神,羨慕道:“師尊,所以你的百花醉就是為師叔釀的?你早就算到了今天?”
她跟著師尊多年,最明白師尊的習慣。
師尊每年七月會釀一次百花醉,而現在才五月多,師尊就已經開始著手釀酒,還釀了那麼多,很不正常。
太真一邊執筆寫著什麼,一邊淡淡笑道:“師弟他驚才絕豔,不過兩年光陰,便從毫無根基的普通人成為了陰神後期,這都是他自己的能力和秘密,為師不過是順手推了一把。”
“師尊,你對師叔可真好,不像茶茶,明明有個師父,到現在還只是個辟穀境的小妖怪……”
話裡醋意滿滿。
太真搖頭失笑,而後道:“隔著三丈遠,為師都聽到你的小心思了,不就是眼饞那些百花醉嗎,去喝吧。”
茶茶高興地跳了起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缺少的那顆牙齒極為明顯。
她大步流星地跑出去,沒一會兒,院外就傳來她咕咚咕咚的飲酒聲。
太真搖了搖頭,這小綠茶,也不知點化她時哪裡出錯了,身為茶妖,卻喜歡喝酒吃肉。
……
在璀璨的華光中,李道玄的陰神越發凝實,從半透明狀漸漸變得和真人無異,漂浮在肉身上空,好似有兩個李道玄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陰神漸漸升高,眼看就要飛出了草廬。
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因為此刻乃是清晨,旭日初昇,光芒萬丈,天地間充滿了陽剛之氣,李道玄的陰神若是暴露在陽光下,輕則突破失敗,走火入魔,重則魂飛魄散!
這也是喝醉突破的壞處,若是在甦醒時,李道玄自然能控制自己留在屋子內,但現在他不省人事,一切都只能靠著本能行事。
而陰神的本能便是想要無拘無束,縱意遊於天地,吞吐明月精華。
此刻太真也不能強行出手攔下李道玄的陰神,否則極有可能中斷他的破境。
不過對此太真似乎早有預料,她提起手中的毛筆,蘸了一下墨汁,而後在紙上輕輕寫下了一個字——夜。
隨著墨汁不斷浸染著白紙,那一抹深沉的黑色也在蒼穹上擴散開來,只見屋子一瞬間便暗了下來,剛剛破曉的紅日竟迅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星辰與明月。
院子外響起茶茶驚訝的聲音,她不知道好好的白天,為什麼一下子就變成了夜晚。
太真輕輕嘆道:“日出雖美,奈何擋了師弟破關。”
……
長安城中。
王波所化的巨猿已經是遍體鱗傷,渾身浴血,躺在地上難以動彈,只有胸腔的起伏才能證明他還活著。
剎金剛收起了金剛法相,揉了揉發酸的手臂,忍不住感慨道:“能和灑家交手幾十回合,你倒算是條漢子!”
他走過去,準備一拳砸爛王波的腦袋。
就在這時,長安城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白晝消散,星月騰空。
那坐在肩鑾上如同磐石般的老僧,終於睜開了眼眸,兩道金光直衝雲霄,似是要窺破這晝夜變換的玄機。
彌撒羅、剎金剛和幻衍真同時繃緊了身子,他們迅速後退,靠攏在師父身邊,十分警惕地盯向四周。
幻衍真的神色最為凝重,道:“師父,範圍如此大的幻術,還看不出絲毫破綻,施法之人不容小覷呀!”
這時邪佛摩訶的聲音幽幽響起。
“並非幻術,而是真的。”
幻衍真身子一震,向來鎮定的他此刻忍不住驚呼道:“這……這怎麼可能?”
“日落月生,星辰普照,連天地間的陰陽二氣都被逆轉,此乃天罡大神通——顛倒陰陽!”
摩訶嘆道:“長安城,有高人呀。”
彌撒羅等了片刻,卻也不見高人出手,有些詫異道:“師父,那人為何還不出手,只改變了天象,是在警告我們嗎?”
剎金剛則問道:“師父,那咱們還去太極宮見那李世民嗎?”
摩訶淡淡道:“暫且不去,待龍門仙會再說吧。”
頓了頓,他看向王波,道:“此人根骨不凡,彌撒羅,你可將其收為護法弟子。”
彌撒羅目光一動,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道:“師父高明,此人乃是現任的白虎校尉,他的師父便死在我的手裡,若是將他收為弟子,正好可以試一試李世民的反應!”
剎金剛有些遺憾,他最喜歡的,就是親手扭斷強敵的脖子,現在卻不得不收手。
“哼,算你走運!”
片刻後,黑夜消退,白晝再次來臨,旭日依舊高懸,光芒萬丈。
彌撒羅凝聲道:“看來還真是在警告我們。”
……
李道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自從修道有成,他便很少睡眠,也很少做夢,這次藉著百花醉的酒勁,倒是大夢一場。
他夢到自己的靈魂飄了起來,彷彿置身在溫泉中,四肢百骸無不舒爽通透。
他夢到自己越飄越高,突然,似乎飛出了某個屏障,身上傳來劇痛感,彷彿被火焰炙烤,渾身都在冒煙。
就在這時,那駭人的火焰突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水般的清涼。
周圍變得特別暗,他努力睜開眼睛向四周望去,在下方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那人周身流轉著一道道無暇清光,簡直比天上的明月還要皎潔,看不清面容。
最讓李道玄記憶尤深的,是那人背後有著一隻玄鳥虛影,羽翼流光,在盤旋飛舞。
不知過了多久,李道玄感覺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一絲飽脹感,他又漸漸從天空中墜了下來。
金黃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李道玄的臉上,將他從沉睡中喚醒。
他睜開雙眼,猛地坐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