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門,彭楊敗興地罵咧了一句:“什麼事兒這麼著急非得找我過去?宋旬不是在客房好好待著麼?”
“是啊,可是方才突然說,接到了一單生意,他留在這兒喝老大的喜酒可以,但是他那些弟兄們,得先下山送貨。”
隨著兩人腳步聲漸遠,後面彭楊說的什麼,卿酒酒已經聽不太清。
看來宋旬是想幫她,所以想要他的兄弟下山傳遞訊息。
宋旬看似是客,但是被彭楊留在這兒,估計也是防著他下山走漏訊息。
彭楊這人雖然看上去是個糙漢,實則心機頗深。
自己剛才要不是將故事編的完美,含糊了過去,他定然也沒有這麼容易放過自己。
這種老色胚,整天精蟲上腦,只要拿出些姑娘家的手段來,騙一騙還是不成問題的。
而且他篤定卿酒酒跑不了,所以還算有一點耐心跟她周旋。
但是宋旬若是要跟他打迷糊眼,估計就不大容易了。
彭楊邊走邊琢磨,旁邊張三給他點了一隻焊煙,他踩著石子路,狠狠吸了一口,問:“你說,這宋旬會不會坑老子?”
張三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但是平日裡拍馬屁拍習慣了,於是殷勤地說:“大哥怎麼這麼說,不過大哥洞察力一向驚人,您若是覺得有問題,那定然就是有問題。”
反正幹他們這行的,本來就要小心行事,一著不慎就是個坑。
他大哥多想一些也是對的。
彭楊沒說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昨晚誰送我回來的?”
昨天驗了貨,得了個寶貝,一高興就在寨子裡多喝了一些,幾乎大半兄弟都喝醉了。
他早上醒來雖然在自己的屋裡頭,可是總覺得脖子疼。
但是昨晚的事又都想不大起來了。
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將他扛回來。
他記得他還去看了那個美人兒來著,後來就睡著了。
醒來脖子就疼。
“大哥是脖子疼麼?”張三殷勤地要給他捏肩,“昨晚我們幾個兄弟送您回來的呀,哦還有宋旬,他走路還算穩,就將您攙扶進屋了。”
彭楊一聽,眸光一閃,心底的懷疑又重了幾分,不過到底是沒有說話,悶頭去了大堂。
宋旬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椅上喝茶,茶水粗鄙,喝了一口,他擰著眉沒再碰。
外頭腳步聲傳來時,他神情一鬆,嘴角漫上一抹漫不經心的笑意。
這氣質,跟方才喝茶時相比,恍若變成了兩個人。
只是小弟們不是在烤火就是在抽旱菸,也沒有人發現這種細微的異常。
彭楊人未到聲先到:“宋兄啊,我那兒美人在懷呢,你這就急匆匆地催,什麼急事啊?”
他雖然語氣不大高興,可臉上卻是笑著的。
宋旬趕緊起身去迎,將自己腰間的一封飛鴿傳書開啟給彭楊看:“這不是事出突然嘛。”
“我們山莊接了一趟鏢,我爹說似乎是朝廷的活計,這裡頭的東西價值又太高,山莊裡頭的人手都被我帶出來了,我爹這正著急要人呢。”
他這次出門,確實帶了不少人。
因為接的彭楊這趟鏢,東西也不算便宜。
越是貴重的東西,鏢局護送的人手越多,這是江湖習慣,以免遇險。
現在山莊有大鏢,自然也是要抽調人手回去的。
小小的信箋上白紙黑字,底下還烙著鏢局的印章,假不了。
彭楊垂頭時掩住了目光,精明的眸光一閃,看完哈哈一笑:“這倒是真的不巧,但是不論如何,哥哥這個喜酒你是要喝完的吧?”
“我自然是留下來恭賀彭哥,不過我那些兄弟——”
未盡之言已經明白,言下之意是要將人送下山。
“你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彭楊將紙箋塞回給他:“自然是要一起恭賀,寨子裡裡許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這趟鏢再重要,那還能因為這一天的時間耽誤了不成?”
彭楊審視的目光似笑非笑,帶著一定的強迫性。
然而宋旬面帶為難:“不是一天兩天的問題,老頭子這信發過來已經耽誤兩三日了,就怕再耽擱下去,僱主那邊該有意見了。”
接了人家的鏢,在期限內就得給人家送過去,這是江湖規矩。
“哎喲,”彭楊一摸下巴:“這還真是不太好辦。”
“可不是麼?要不是真為難,我也不跟彭哥你開這個口,不過我定然是留下來的,兄弟們就,您看看,改日我再帶他們來,一起喝一頓?”
兩人一來一往,宋旬的藉口確實也找不到錯處。
彭楊不說話了,人往高位上那個老虎皮上一座,問了另一樁事:“昨夜這酒喝多了,我倒現在都沒有清醒,宋兄,昨夜是你送我回房的?”
宋旬手一拱:“是我。”
“我這脖子睡醒就疼的厲害,也不是落枕,就跟被人打了一頓似的,你知道怎麼回事兒麼?”
這話可就問的明晃晃了。
都說彭楊這人能當上飛獅寨的頭,骨子裡是出了名的精明。
這是懷疑上了。
宋旬不動聲色地攏了袖子,一拍腦袋:“是我!彭哥你脖子痛也是因為我,昨夜你睡熟了,今日起來沒見這你又沒說。”
張三也是個雞.賊,他就見不得宋旬這種跟個世家公子似的德行:“怎麼,還真是你打了大哥?昨夜大家都醉狠了,你不會對大哥做了什麼吧?”
“張三兄弟哪裡的話。”宋旬嘆笑:“只是昨夜我也喝了酒,扶著彭哥回去的時候,他屋裡頭的蠟燭又昏暗,我踢了下腳板,一下沒有扶穩彭哥,所以讓他跌了一跤,把脖子給磕了。”
說著,他居然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脫下了鞋襪,露出腳趾上一個烏青的撞傷來。
一眼看過去,倒確實是踢傷的挺嚴重的。
一屋子裡的人都靜了,全都瞧著宋旬的腳趾頭。
直到彭楊的輕咳聲傳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宋兄打了我一頓呢。”
“至於弟兄們的事,那這次就先遺憾他們不能喝我的喜酒了,你安排他們下山吧,不過規矩你懂的。”
宋旬自然懂:“山上的事,山下隻字不提。”
等宋旬踏出門去,彭楊臉上的笑容倏地卸下來:“宋旬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