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漣漪緩緩從殿內出來,瞥了一眼跪倒在地只知道發抖的宮女。
她眼中閃過殺意,可唇上又是笑著的。
“拜見太后娘娘。”
“拜見母后。”
“起來吧,”卿漣漪在位上坐下,衝嬤嬤使了個眼色:“既然酒酒都開口求情了,也不是什麼大事,還不快帶下去。”
卿酒酒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沒過去。
一般外男要進後宮,即便是太后,也得經過禮官的重重稽核。
比如周庭樾。
他是太后明面發話請來的座上賓,在宮裡甚至專門指派給了他宮殿的。
他要進出慈安宮,通報一聲就可以。
而別的人,要進後宮,又得從禮官開始層層報備。
而且剛剛看聶歡的表情,她是顯然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
那人若是進慈安宮走的是正規程式,那也根本不需要躲著走後門。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偷著進來的。
卿酒酒當初在天牢的時候就有懷疑,秦之牧就算跟季時宴有仇,但是現在朝堂上沒有人敢得罪季時宴,他卻敢。
而且他一口一個太后,是不是篤定卿漣漪會幫他?
這麼篤定的原因從哪兒來呢.....
她今日算是看清楚了。
打個賭,方才那個,百分之八十是秦之牧。
收回眼神,卿漣漪的目光卻沒有放過她:“酒酒,在想什麼什麼呢?”
經過上次天牢的事情,姑侄兩個是第一次對上面,都心照不宣。
卿酒酒當然知道對方有多想弄死自己。
對卿漣漪來說,自己現在幾乎沒有用,不聽話的棋子,還不如毀掉。
“在想姑母大過年的,火氣為何要這麼大,不過是宮女嚇了一跳,嬤嬤的反應倒像是我與皇后娘娘撞破了什麼不該撞破的事情似的。”
聶歡聽她這麼說話,狠狠一瑟縮。
卿酒酒不要命了?
雖然她也看出今日的慈安宮有些個不一樣,但是好歹是太后的寢宮。
卿酒酒怎麼敢上趕著觸太后的逆鱗?
那宮女死就死了,只要不是當著她們的面殺死的,那就當沒有看見不就行了?
想到這裡聶歡扯了扯卿酒酒的袖子。
可是卿酒酒卻無動於衷,也絲毫不懼卿漣漪已經變了的表情。
“怎麼,在承安王府住了幾個月,已經敢開始插手管哀家宮裡的事了?”
“不敢,只是好奇而已,或者說,該不該知道,侄女已經知道了,姑母不必為難別人。”
卿漣漪噗嗤冷笑,端著自己的寬袖在一邊坐下來,十指的丹蔻分外妖紅:“酒酒啊,你還是年輕,求人都求得姿態這麼高,難怪在府裡要被秀秀那丫頭平白搶了位份。”
這冷嘲熱諷用的極為巧妙,暗示卿酒酒不得寵。
“男人的寵愛麼,都如衣服,他今日願意哄著,只是還有利可圖,若是明日不哄著了,女人們又該哭哭啼啼,姑母是過來人,不會不懂的吧?”
卿漣漪猛地拍了一把桌子,臉色也冷下來:“卿酒酒,你究竟什麼意思!?”
“沒什麼,大過年的姑母不要動怒。”
餘光一瞥,慈安宮大門那兒又有人來。
是周庭樾。
公子跟她相識已久,應當知道她的性子,如若不是有事她不會來慈安宮。
而有事來,必定跟他有關。
這時候想必是聽到她在慈安宮的訊息,匆匆趕過來的。
周庭樾本就是一副病體,入了冬裹得越發厚重,只是唇色有些蒼白。
見了他,卿漣漪的表情也鬆快了一些。
“叩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承安王妃。”
“起來吧,不是病著麼?好好在青玄殿養病就是,跑出來做什麼?”
周庭樾攏了衣衫,輕咳了兩聲:“聽聞承安王妃在此,我與她也算舊識,中間又遭逢她掉崖失蹤,有心來見一見。”
卿酒酒與周庭樾相識,是上次夏宴就知道的事。
他現如今這麼正大光明地說出來,倒是叫旁人不好說什麼。
“有勞公子牽掛,酒酒大難不死,但是身體確實有幾分不爽利,王府的大夫也診治不好。”
周庭樾哪裡不明白:“王妃的身體當年我就有看過,對你的用藥估計我熟一些,不如還是我看看吧。”
卿漣漪一掀眼簾:“不是仵作的活都幹上了麼?生個病自己診不好了?”
“醫者不自醫嘛。”卿酒酒絲毫沒有害怕卿漣漪的想法,自己擅自找了個椅子坐下,伸出手給周庭樾,還自覺地在上面搭了個帕子。
周庭樾診了一會兒,卻見那眉毛越擰越緊。
直到後面他幾乎有些震驚一般抬眸看向卿酒酒。
卿酒酒衝他細微地搖了頭。
兩人的動作神態沒人看懂。
前邊兒傳來卿漣漪的陰陽怪氣。
周庭樾收回手,斂去眼底的震驚,低聲道:“王妃損耗過多,身子應當要好好養著,其餘的....沒有大礙。”
沒人注意到他那奇異的一陣停頓。
聶歡似乎也鬆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只有卿漣漪目光沉沉,放在兩人身上許久沒有收回。
“既然如此,宮宴的時辰也要到了,你們都堵在哀家這兒,那就一塊兒過去吧。”
年宴的地點在歡慶殿,今日來的朝臣眾多,大殿的位置也大。
聶歡趕緊去扶卿漣漪:“母后,今日天色也算不錯,歡慶殿離慈安宮也不遠,不如走過去,當我們這些小輩陪陪您。”
外頭確實金烏半垂,光影倒映在皇宮宮道的積雪上,煞是好看。
大過年的,卿漣漪也道:“行吧。”
太后皇后在前邊,卿酒酒與周庭樾就只能綴在後面了。
卿酒酒有心要問鍾欣欣的事,卻發現周庭樾在走神。
“公子?”
“嗯?你方才說什麼?”
卿酒酒輕嘆一聲:“你不必太過憂慮我的身體,暫時還死不了。”
聽見死字,周庭樾的神情實在算不上好看。
“酒酒,你不能再待在季時宴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