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交戰地桑若。
桑若原本是個古城,只不過因為上百年前西北的戰爭起於此,因此經年更迭後,原住民全都往外遷移。
桑若就變成了一個空城。
再幾十年,戰爭愈烈,桑若的城牆被推倒,建築都被毀盡,浩瀚黃沙沒有了城牆的遮擋,都在被風捲進來。
再的然後,桑若就徹底成了西北交戰地。
這座古城被無數的戰馬踏過,被千千萬萬的血掩埋過,又被風沙席捲,沉澱了一層又一層的屍骨。
有人說,若是沒有戰爭的時候,駕馬而來,夜晚能聽見它在嗚嗚地哭,那淒厲滲人的聲音,活活能將人的魂招走。
當然,在離桑若不足五里的萬人坑就更是了。
那坑是用來埋戰後死掉的將士屍骨的,數以萬計的屍骨,將那裡的土都染成黑色。
聽說坑底永遠都瀰漫著終年不散的瘴氣,下去的人,十有八九會被屍氣浸染至死。
卿酒酒被困在馬上,路過那萬人坑的時候,孟九安低聲跟她解釋了一句。
以導致卿酒酒望過去,看見萬人坑深邃的洞口像是黑洞般,散發著令人恐怖的氣息。
她收回視線目視前方:“殿下準備怎麼利用我這張底牌?”
她的雙手雙腳都被鎖住,人側身坐在馬上,又被孟九安拉著馬繩的雙手圍困在懷裡。
鐵鏈在風中發出鈴琅的輕響。
她身上被強迫穿上一件紅衣,正紅色,帶著輕紗和金絲繡。
紅色在黃沙裡,越發顯眼,想要不被發現都難。
“那得看承安王要怎麼選,如果他乖乖束手就擒,繳械投降,那本殿下可以考慮給他留一個全屍,並且念在你有功的份上,能放你回去跟孩子團聚。”
孟九安的目的很明顯了,他要大周的國土。
就如同季時宴也一樣要上陽的國土一般。
他們都想讓對方往後退,在西北這塊廣闊的土域上,逼得對方放棄掉原本的三八線,築起一條新的秩序。
自古上位者,總是會不停地掠奪。
卿酒酒還是那句話:“我沒有令季時宴放棄城池的魅力,殿下恐怕打錯算盤了。”
“有沒有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孟九安笑道:“得承安王看看,他的女人被人吊在城牆時,哪一邊更重要一點。”
卿酒酒閉了閉眼。
從前在現代,她不是沒有過解救人質的作戰經驗,但是她沒有被當成人質過。
她也不清楚季時宴會為了她做到什麼份上,但是如果最後是三軍圍困,她倒希望自己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因為——作為條件活下來的感受,並不會有多好受。
越往前走,空氣裡都充斥了一股難以忽略的血腥和硝煙味。
廝殺聲也漸漸可聞。
到了一座高高的城牆下,孟九安抱著卿酒酒下了馬。
他人很高,紅色在他懷裡幾乎是很小一團。
望遠鏡裡只能看到卿酒酒雪白的側臉一晃而過,其餘的就是她手上腳上的鐵索。
季時宴放下望遠鏡,對身邊的沈默道:“來了。”
沈默也看了一眼,望見孟九安抱著卿酒酒步步登高。
“這個孟九安,竟然還將王妃綁起來,真當人質對待了不成!”
沈默憤然地朝空氣揮了一拳。
說完了又覺得自己失言,他家主子已經夠堵心的了。
王妃在孟九安手裡多久,他就憂心了多久,實在沒必要添堵。
但是季時宴像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樣子,他只是問四周的部下:“都準備好了?”
這一趟來,不可能有什麼平和的談判,他不是這樣的人,孟九安也不是。
都是不打服不罷休的人。
所以.....沈默默默擔心,待會的情況大約是要失控。
“稟王爺,埋伏都已經就位了。”
兩座城門,是古城桑若僅剩的建築。
遙遙相望,相距幾百米。
幾十年下來,這兩座原本在桑若城是一頭一尾的城門,始終被保留下來,構成了兩方三八線的標記。
登高一些,遙遙相望,各自可以望見兩方。
孟九安手裡攥著卿酒酒的手腕,看向對面的季時宴,他揚聲喊:“承安王來的倒是早。”
隔的太遠,其實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只是聲音能沒有間隔地傳過來。
卿酒酒踉蹌了兩步才站定。
她迎著風望過去,看見遠處牆頭上,兩個月不見的季時宴。
很奇怪,明明那裡很多人,她卻一眼就能分辨出哪個是季時宴。
冥冥中,她不知道季時宴是不是也看清了她。
總之那目光如有實感一般,在她的身上似乎鑿開一個洞。
如果還有機會當面見一次的話——卿酒酒想,她想問問季時宴此刻在上面想的是什麼。
但是或許不會有機會了。
孟九安猛地攥起她長髮,朝不遠處的瞭望塔上計程車兵打了個手勢。
兩座城門之間的間隔還有一段距離,底下烏泱泱的,是分別穿著大周和上陽將士服計程車兵。
雙方焦灼地立著,只要兩方主帥的言談一個不和諧,想必就會瞬間發動攻勢。
孟九安伏在卿酒酒耳邊,道:“要開始了。”
“承安王!今日你們只要答應退兵,割大周城池十五座,那你的承安王妃就可以無恙地返回大周,我們保證,毫毛不傷!”
底下計程車兵敲響戰鼓,聲線幾乎突破天際,縈繞在西北這片浩瀚黃沙的天空下。
“十五座。”卿酒酒冷笑著衝孟九安道:“想必你連名字都擬好了吧?”
十五座城池,幾乎可以叫大周讓出西北,割裂出大週三分之一的國土。
她一個人,孟九安真是看得起她。
城牆太高,卿酒酒身上的紅衣被颳得翻飛,隱約的,可見她髮簪上的流蘇晃動。
離得近一點的,仰頭就可以看到承安王妃昳麗的面容。
這麼多年,承安王妃一直是五洲的傳說,她應該死在一場大火裡,可是現在看來,不僅沒有死,還生的天姿國色。
底下上陽計程車兵嘿嘿笑道:“殿下!若是承安王不打算要美人,要江山,那這美人兒可不可以賞給兄弟們過過癮啊?”
“是啊!承安王的女人睡起來,那滋味定然銷魂吧!”
“不管怎麼說,睡大周女,那也能鼓舞兄弟們計程車氣呀。”
一句句汙言穢語傳上來,孟九安淺笑著:“聽見了嗎,要是季時宴不打算救他地承安王妃,那你是有點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