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毓心裡始終揣著事,與家人相處倒還好些。
回到房間獨處時,對紀學禮的牽掛總是襲上心頭。
這件事不適合跟任何人提起,她只能一個人默默消化。
第二天上班她沒有將情緒帶到工作當中去,因而也無人察覺她的焦慮。
忙碌起來時間過得飛快,暫且將這事拋之腦後,閒下來又控制不住往最壞的地方想。
待下班回家,連吃飯都沒什麼胃口,周琴只以為她最近太忙,並未多想。
他們離開已超過二十四小時,哪怕火車晚點一兩個小時,也應該到站了。
鍾毓的狀態有些焦躁,她索性拿專業知識書來看。
周琴收拾好廚房,擔心她晚餐吃的少半夜餓。
特意給她倒了杯熱牛奶送進去,進房間的時候,她已經看書看入迷了。
周琴也不打擾,擱下牛奶就出去,她剛把門帶上,房間的電話鈴就響了起來。
鍾毓立即回神,連忙接起電話。
“喂~是阿毓嗎?”
耳朵聽著紀學禮熟悉的聲音,鍾毓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她沉聲問道:“你們路上還順利嗎?有沒有遇到危險?”
紀學禮聲音疲憊道:“所有人安全抵達了,夏家各個都是狠人,火車上安排了兩波人來殺十號,夏明芳本人親自出馬,差點就讓她得手了。”
鍾毓握著電話的手一緊,皺眉追問道:“她做什麼了?”
紀學禮這一路不亞於死裡逃生,他們所有人都低估了夏家的實力,他輕呼一口氣,娓娓道來。
“夏明芳比她妹妹聰明,目標明確不做多餘的事,她可能早就識破了十號的身份,上來就直接攻擊十號要害,要不是我們人手充足,可能真就給她得手了,最恐怖的是她身上還綁著炸彈,萬一失敗我們都陪著她完蛋。”
鍾毓聽的心驚膽顫,聲音都有些發緊,“後來怎麼樣了?”
紀學禮笑了一聲,他輕鬆道:
“那女人過來的時候,我正好出去打熱水,她大概也偷摸著觀察我們了,覺得我是醫師不需要太提防,反而給了我從她身後攻擊的機會,我一個飛撲直接將她制服,這才免除一場災難。”
他說的輕鬆,實際情況肯定是驚險萬分,鍾毓靜默了片刻,低低的問道:
“那你怎麼樣?身上有沒有受傷?”
紀學禮淡定道:“我身手矯健,怎麼可能受傷,你不用擔心。”
鍾毓的關心,讓他心裡比吃了蜜還要甜。
夏家人不要命的襲擊,他怎麼可能丁點傷沒有。
他說出來固然會得到鍾毓的牽掛,但這卻不是他想看到的。
鍾毓一直是淡定從容的,讓她無憂無慮的保持下去才是最好的。
紀學禮低頭看他腹部的紗布又滲出鮮血,不得不慢慢躺回去。
鍾毓聽著電話裡傳來的聲響,下意識問道:“你在做什麼?”
紀學禮不小心扯到傷口,痛的倒吸一口冷氣,他下意識的捂住聽筒,待緩過勁兒來,才故作輕鬆道:“沒事,剛才吹來一陣風,我桌上的檔案被吹跑了,我剛去撿呢。”
鍾毓眉頭微皺,“你沒有回去休息嗎?”
紀學禮聲音低沉道:“十號情況不太好,我等他穩定下來再說。”
鍾毓面色凝重的問道:“他的上臂情況怎麼樣?”
紀學禮正色道:“他確實是受傷了,傷的不是才做手術的右上臂,傷到其他地方了,不會致命大概要遭些罪。”
鍾毓這才放心道:“吃苦受罪不要緊,能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
紀學禮也是如此想,他輕輕按壓了一下傷口,疼痛讓他更加清醒。
儘管不捨,卻不得不盡快結束話題了,他撐不了多久。
“十號手裡的證據已經安全移交,後續他會被嚴密保護一段時間,等夏家的事情了結,他也就安全了。”
鍾毓也能猜測到,十號只要安全抵達廣州,基本上這條命就保住了。
她像是知道紀學禮的心思一樣,體貼道:
“你來回奔波這麼長時間,估計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多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
紀學禮雖然身體難受,心情卻是不錯的,他低聲道:
“你也要注意休息,工作忙不完的,別太拼命。”
兩人結束通話電話,鍾毓終於可以將這事放下了。
周琴打算正月初八服裝店正式營業,鍾毓乾脆初七請大家回家吃飯。
科室的所有醫師她都邀請了,護士人數太多,她只邀請了張雲飛。
院長那邊她也親自去請了,奈何院長初六就要去首都參加研討會只得作罷。
到了初七那天,鍾毓照常上班,周琴一大早就去買菜,從春跟著去搬運。
娘倆在家忙活了大半天,等鍾毓下班帶著同事們回家時,周琴菜已經做的差不多了。
她畢竟是做過廠長夫人的,說話做事很是得體,一見到鍾毓的同事們就笑著說道:
“歡迎大家到家裡來,之前我服裝店開業,你們去捧場我都顧不上招待,今天好不容易來一趟,千萬不要拘束。”
湯嘉仁最年長職位最高,他率先說道:
“我們跟鍾醫師私底下都是朋友,不用這麼客氣,她平時手術安排太多,我們也不好意思過來打擾,今天真是太麻煩您了。”
周琴身上還繫著圍裙,她擦著手大方道:
“這有什麼麻煩的,我就是做點家常菜,就怕廚藝不行不合你們胃口。”
張雲飛連忙笑著接過話茬,“阿姨,我聞著這香味都要流口水了,這要是廚藝不好,那我做的得扔大街了。”
周琴被她哄的喜笑顏開,親切的說道:
“你喜歡就好,家裡有紙牌,你們可以打牌邊玩邊等,我還有幾個小菜炒好就可以吃了。”
說完她就風風火火的往廚房走去,灶上還燉著肉,她得看著火去。
張雲飛朝廚房喊道:“阿姨,別做太多菜,我們吃不了太多。”
周琴聽見了趕忙說道:“不多不多,我再給你們熱點黃酒,你們邊吃邊聊,難得在我們家聚齊,都別客氣。”
鍾毓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媽媽的熱情,她笑著道:
“我媽菜做的還不錯,你們待會兒好好嚐嚐,先打牌吧,乾坐著也沒什麼意思。”
宋從春從抽屜裡拿出一副牌遞過來,鍾毓招呼著大家坐。
除了宋從春在場共有六個人,郭鵬飛趕緊站起身道:
“鍾醫師,你陪大家玩吧,我晚上還要值班,就坐旁邊休息會兒看你們玩。”
鍾毓連忙擺手,她笑著道:
“這哪成啊,我還得給我媽打下手呢,你坐著一起玩。”
湯嘉仁幫腔道:“郭鵬飛趕緊來坐,鍾毓壓根就不會打牌,你讓給她坐也沒用。”
郭鵬飛滿臉詫異,鍾毓自嘲道:
“你趕緊陪他們玩吧,我拿著牌就不知道該怎麼出牌,還是不拖後腿了。”
郭鵬飛見她真不想玩兒也就沒有再推辭,張雲飛站在魏凡身邊看著,鍾毓給她把瓜子拿過來嗑,然後才去廚房幫忙。
她一進廚房,周琴就神秘兮兮的說道:
“我看你們單位那三個年輕小夥子應該都是單身吧?”
鍾毓一愣,她不太確定道:
“這個事我還真不知道,倒是沒聽說他們有物件,可能還是單身,你有什麼想法不成?”
周琴一臉得意道:“你是不知道,你們單位的小夥子可搶手了,自打我那些老朋友知道你去醫院上班後,就三不五時的託我給他們姑娘介紹物件。”
鍾毓還真不知道這事,她先把櫥櫃裡面不常用的碗拿出來,倒了點熱水邊洗邊說道:
“你那些老朋友家的女兒都是做什麼的啊?”
周琴自己也不太清楚,她回憶了一下,才開口道:
“年齡跟你都差不多大,你跳級先考上大學後,倒是沒聽說誰家女兒也考上大學的,但高中應該都是讀了的,大概也有考上大專的,雖然學歷不高,倒也是捧鐵飯碗的,家裡爹媽能搭把手,倒也不算不般配。”
鍾毓將洗好的碗筷放臉盆裡,實話實說道:
“能考上大學讀臨床醫學的都是人尖子,做外科醫生的就更出色了,我的收入你心裡也有數,他們家境也不差,恐怕這媒人不好做。”
周琴把鍋鏟往灶臺一擱,瞪著眼睛道:
“那再了不起,娶老婆回家還不都是為了生孩子過日子,女方學歷低些才肯踏實在家生孩子照顧家庭呢,都要像你這樣能力出眾,誰願意在家相夫教子?”
鍾毓細想想這話,倒也有幾分歪理。
“那我肯定是不願意在家相夫教子的,哪怕以後結婚了,我也不會放棄我的工作。”
周琴一臉平靜道:“那不就結了,你那些同事放普通人堆裡確實是拔尖的,可跟你相比,那還是不夠看的,說不定他們就想找個賢妻良母呢。”
鍾毓無力反駁,她拎起開水壺,倒點開水燙碗筷,聲音淡定的說道:
“就算你說的有道理吧,那你打算給他們介紹誰家姑娘呢?”
周琴聽出女兒這是同意了,她笑著在圍裙上把水擦乾淨,神神秘秘道:
“有好事肯定不能便宜別人啊,我去給你郭姨打電話,問問他們家香香的具體情況,這麼多年媽有什麼事你郭姨沒少出力,你回來後我就沒怎麼麻煩她了,最近雖走動不多,我倆感情卻是不差的。”
鍾毓理解的點頭,可能到她媽這個年齡都愛保媒拉縴吧,鍾毓倒也不阻攔她,催促道:
“那你趕緊去打電話問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周琴樂顛顛往鍾毓房間跑去,鍾毓看的搖頭失笑。
大約過了七八分鐘,周琴打完電話笑的合不攏嘴的跑過來了,她悄悄對鍾毓說道:
“我都打聽清楚了,香香那丫頭讀的是大專,她自己爭氣,現在已經是民政局有編制的職工了,怎麼樣配的上人家吧?”
鍾毓配合著點頭,她媽難得這麼興致勃勃的,她也不好打擊。
“條件確實不錯,你待會兒可以見機行事。”
得到女兒應允,周琴就跟拿到特赦令一樣高興,邊炒菜邊唱了起來:
“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鍾毓看著媽媽的笑容,好似突然回到了小時候,時光雖帶走了很多東西,卻也留下了最珍貴的人在她身邊。
周琴炒最後一個菜的時候,鍾毓出來喊大家散場收拾桌子。
宋從春把牌收好幫著一起端菜,鍾毓家裡人口簡單,又沒有什麼嚴肅的長輩在場,周琴又是那種不掃興的家長,他們待著也不拘謹。
菜端上桌大家圍桌而坐,鍾毓這小房子雖不大,招待三五個好朋友還是能夠容納的。
每個人跟前都放著一小杯熱過的黃酒,郭鵬飛笑著道:
“阿姨,我晚上還要值班,這酒我就不喝了。”
周琴也不強求他,笑著道:
“我們家不勸酒,你要值班確實不能喝,身上有酒味招人誤會耽誤事。”
蔡儀中很是會來事兒,他伸手接過郭鵬飛的酒杯,開玩笑般的說道:
“這酒他不喝我來喝,頭一次到鍾醫師家吃飯,哪能這麼不給面子。”
郭鵬飛聽了他這話,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他有些僵硬的扯扯嘴角,又不知該怎麼說。
鍾毓適時的解圍道:“郭醫師晚上得值班,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多喝點沒事。”
難得跟鍾毓有拉近關係的機會,蔡儀中可不想浪費在郭鵬飛身上。
他順勢端起酒杯,客氣的說道:
“那我先敬鍾醫師一杯,感謝你這段時間的教導,我真的受益匪淺!”
鍾毓雖不喜歡酒桌文化,卻也不知道有時候不可避免,好在都是同事,她象徵性的抿了一口。
蔡儀中並不介意,他笑著將自己杯子裡的酒飲盡,張雲飛起鬨的鼓掌喊道:“豪氣~”
魏凡也笑著朝他豎起大拇指,蔡儀中擱下酒杯正色道:
“鍾醫師將來若是有其他想法,千萬記得喊我一聲,我肯定隨喊隨到,保證比郭鵬飛跑的還快。”
鍾毓有些意外,這小夥子腦子挺機靈,魏凡聽出畫外音湊趣道:
“還有我呢,我也願意加入鍾醫師的團隊,離開南山醫院也可以。”
這些人都是非常清楚鍾毓實力的,因此也都十分看好她。
湯嘉仁故作生氣道:“你們這群沒良心的玩意兒,這是合夥拋棄我了?”
蔡儀中笑道:“湯主任要是願意跳槽,那鍾醫師肯定舉雙手歡迎,是吧,鍾醫師?”
鍾毓的整形醫院八字還沒一撇,她不想過多討論這事兒,淡笑著說道:
“我目前可沒有能力讓湯主任跳槽,他拖家帶口的哪能輕易背井離鄉啊,你們這些單身漢可不懂。”
周琴適時的接腔道:
“你們這三個小夥子都是單身?”
張雲飛笑著道:“可不是,一個個的都挑剔的很,醫院多少漂亮小護士啊,愣是看不上人家。”
周琴立刻來精神了,她興致勃勃的說道:
“那我給你們介紹一個怎麼樣?我朋友家有個女兒跟阿毓同齡。
人家大專學歷還是民政局的公職人員,人也長得標誌可愛,父母還都是雙職工,你們要不要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