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初的工人地位是非常高的。
不僅廠裡有醫療室,拿藥不要錢。
甚至理髮、洗澡,到工人俱樂部看電影跳舞也不要錢。
還會發很多的生活用品,到月發放工資。
甚至是社會地位也不低的,能嫁娶個工人回家,那可是全家都高興的事兒。
周琴在此之前可從來沒想過辭職幹個體戶的。
一聽女兒這麼說連忙搖頭拒絕。
“這怎麼能成,放著好好的紡織廠會計不幹,我去做個體戶?別人會笑掉大牙的!”
現在的人可不認為個體戶是多體面的事。
鍾毓嘆了一口氣,她不能指望她媽多有遠見。
哪怕是前世的自己,見證過國家的飛速發展,不也是會驚歎不已嘛。
媽媽年紀大了,過慣了安穩日子,不願離開舒適區也是正常,她語重心長問道:
“媽,現在紡織廠還有錢月月發米麵油嗎?”
一提到這茬,周琴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廠裡會計雖然不止她一個人,但財務方面的基本情況她是都清楚的。
看了有些茫然的兒子一眼,實話實說道:
“已經差不多一年沒發過了,你宋叔說最近經濟不景氣才會這樣,等廠裡有了大訂單,情況就會好轉,到時候會跟以前一樣的,你不用操心。”
周琴對此還是抱有希望的,十二棉紡織廠可不是那些名不經傳的小廠,是屹立在紡織業的標杆,她當年可是擠破頭才能進的廠。
鍾毓不得不提醒道:“媽,現在是市場經濟為主體,過去的榮光只屬於過去,如果你不提前尋找出路,將來若是出現大批的下崗裁員,你要怎麼辦?”
周琴眉頭皺的更厲害了,“應該不會到那一天吧。”
鍾毓無奈,想要轉變她媽的思想還真是難。
“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不早謀出路,將來可少不了吃苦受罪。”
上輩子十二棉紡織廠倒閉後,她媽焦頭爛額的找工作。
最後還是憑著自己的做菜手藝,承包了中專學校的食堂才渡過難關。
雖然那也掙錢,可端鍋顛勺累的手臂都抬不起來,那幾年也是吃夠了苦頭。
鍾毓可捨不得看她再遭那個罪。
周琴也不是完全沒腦子的人,仔細琢磨了下近幾年海市部分國營大廠的情況,心頭也有些發慌。
“個體戶也不是說幹就能幹的啊,我一沒經驗,二沒門路,也不知道賣什麼啊。”
一聽她媽這麼說,鍾毓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幾分,倒也不急著讓她做選擇。
“媽在紡織廠幹了大半輩子,做生意的話,可以考慮賣服裝啊,進貨渠道多,利潤空間大。”
鍾毓也不是無的放矢,她媽情商高社交能力不俗,審美能力也線上,給她發展空間一定能做出一番事業。
周琴本來是不想辜負女兒好意,也就順嘴一說,可聽女兒這麼一分析,她還真有些心動了。
大抵幹財務的都會計算,她心裡盤算一通,憂愁的說道:
“現在合適的門面可不好找,大商場供銷社都是國營的,要是買門面的話,那成本可太高了,加上批發衣服,投入可不小呢。”
鍾毓先給她媽倒杯水,等她喝完,才不慌不忙的說道:
“門面咱們可以先租,等賺了錢再買,現在不是已經有商品房開發出來了嗎,一步一步來,不用著急。”
買房這事兒,周琴原先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女兒這大餅一畫,她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商品房她也是知道的,還跟同事討論過呢,憑什麼她周琴就買不起呢。
鍾毓也不打擾她媽思考,看宋從春在那發呆,拍了拍他的頭。
“快吃你的面,大人操心的事小孩兒別管!”
宋從春翻了個白眼,不服氣道:
“我可不是小孩子,你們商量那些有什麼用,我爸肯定不會同意,就算同意了,我媽掙的錢可也屬於那個家,這叫夫妻財產,那兩個也是有資格拿的。”
周琴一聽就炸毛了,“我掙的錢,憑什麼貼補給那兩個貪得無厭的?宋炳坤他敢!”
鍾毓倒是有些小瞧她弟了,深謀遠慮啊!
“媽你別急,從春他說的沒錯,在你跟宋叔婚姻存續期間,你要是欠債了他得跟你一起還,賺錢了也得有他一半。”
周琴一想到自己掙得錢貼補給那兩個,她的肺管子都能氣炸。
“想得美!我就是餵狗,那狗還知道跟我搖尾巴呢,宋家那兩個別想我一分錢。”
鍾毓邊收拾桌子,邊淡定的回道:
“這事兒簡單啊,宋叔肯定不會願意你辭掉工作出來單幹,你乾脆就跟宋叔離婚不離家好了,這樣將來掙了錢跟他無關,賠了錢自己承擔,能過到一起就互相扶持,忍不了就一拍兩散。”
周琴下意識的看了她兒子一眼,裝模作樣的拍了鍾毓一下,“別亂說,什麼離婚不離婚的。”
這年頭離婚可是大事,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會走這一步。
宋從春無所謂的摸摸鼻子,“嗐~不用考慮我的立場,反正我是寧跟討飯的娘不跟當官的爹。”
誰心裡都有本賬,這麼多年,他爸有好事第一個就想到前面兩個,從不關心他的學習生活,他對父愛早就不期待了。
娘仨雖是話趕話說到這上頭了,周琴卻也是動心思了的。
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她也不敢輕易做決定,囑咐兒女道:
“這話先別往外透露,我得再看看。”
姐弟倆都是人精,自然不會亂說話。
周琴把這事兒擱心裡,回頭她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見女兒累的打呵欠,趕緊說道:
“你明天要是沒什麼事就去家裡一趟,好歹跟你宋叔打個招呼吃個飯,面子頭上的事該做還是要做的,咱不能讓人挑刺兒。”
鍾毓早有心理準備,打瞌睡弄的眼眶有些溼潤。
“我明天上午要去南山醫院報道,估計晚上才有空去吃飯。”
去醫院報道可是大事,周琴趕緊說道:
“那你快去睡吧,落實工作這事兒才是最重要的,明天來不及就後天去,你宋叔那邊我來解釋。”
鍾毓點點頭,明天是肯定要抽空去一趟的,總不能讓她媽難做。
困極了,迷糊的往房間走去,客廳就交給媽媽收拾吧。
不得不承認,還是有媽媽在身邊最幸福!
鍾毓一覺睡到大天亮,跟南山醫院的劉院長約好了上午報道,也沒定具體的時間。
但第一次見面,鍾毓也不想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吃過早餐就往醫院趕去。
周琴倒是比她還緊張,在家就嘮叨個沒完。
還好鍾毓心態平和,到了南山醫院她還有閒情逸致打量未來的工作環境。
畢竟是來報道的,鍾毓也沒有到處瞎晃悠。
跟導診臺的護士打聽了院長辦公室後,她就直奔院長辦公室。
劉院長跟她想象的不一樣,一見面就笑的很是慈祥,熱情的招呼她坐。
“鍾醫師年輕有為啊,聽說首醫大附屬醫院的院長都親自留你呢,你能來我們南山醫院,是我們醫院的榮幸!”
鍾毓笑著搖頭,“您過譽了,不過是師長們抬愛,離開他們我也很不捨,只是我也有我的負擔,所以貴醫院才是我最好的選擇。”
劉院長了然的點頭,南山醫院並不比首醫大附屬醫院差,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我聽說你選擇的是整形外科專業啊,我們醫院的這個科室也才成立不久,目前加上你就只有三位醫師,你們可能要輪休,會比較辛苦。”
醫生這個職業,基本上跟假期沒多大關係,鍾毓也早就習慣了。
她笑著說道:“醫生哪有不辛苦的,我會跟主管溝通協調好工作相關事宜,會盡快融入團隊。”
鍾毓的理性果決讓劉院長刮目相看,原本他是有些質疑八年直博班培養出的人才的。
就像鍾毓自己說的,她有師長的抬愛,女醫學生多給些照顧也是應該的。
可根據她的表現來看,就這性子,大機率也不像混日子的。
反正來日方長,他總能慢慢了解的。
“今天你們科湯主任肯定上班,我先給他打電話,你去跟他見個面,讓他先給你排班,也不著急,你可以先適應適應。”
鍾毓笑著點頭,反正院長怎麼安排怎麼好,新人嘛,開始聽話懂事一點總沒錯。
劉院長剛撥通科室電話,話還沒出口,那頭湯主任就著急的先開口說道:
“院長,剛才收了兩個燒傷的病人,大的三週歲,小的才七八個月,郭鵬飛這次又不在,我需要普外科醫生幫忙!”
燒傷需要先給患者做創面常規處理,要平衡患者電解質,還要儘快進行修復手術,不能耽誤時間。
湯主任這麼著急肯定是燒傷面積不小,不等劉院長說話,鍾毓一臉嚴肅的站起身道:
“院長,救人要緊,既然缺醫生,那我過去吧,我也是主治醫師,您放心!”
醫院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突發情況。
劉院長沒有絲毫猶豫就點頭同意了,救人永遠都是排外第一位的。
鍾毓跟著護士快速往整形外科跑,另一邊劉院長又叫了普外科的陶主任過去搭把手,已備不時之需。
一到整形外科診室,鍾毓迅速戴上口罩穿上白大褂,先做好手部清洗消毒。
湯主任正在忙,絲毫沒有分心留意到她。
兩個孩子哭的撕心裂肺,不斷掙扎著,護士們滿頭汗的幫忙安撫。
燒傷面積主要集中在手部,鍾毓走到小一點的患兒面前,接過護士手裡的器具,動作熟練且輕柔的替他處理傷口。
湯主任察覺到她來,見她完全陌生,冷聲問道:
“你是哪個科室的?”
哪怕是戴著口罩,依然能看出她的年輕稚嫩,湯主任很明顯不悅了。
鍾毓手上的動作不停,冷靜回道:
“我是主治醫師鍾毓,首醫大八年直博班畢業,剛入職整形外科,入院相關手續正在辦理,聽到缺人手,先過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