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了培養一個‘集郵’愛好的主意,蘇杭也就更細心地瀏覽每一封信上的郵票。
然後就發現一張挺有意思的。
這是一枚風景郵票,水彩風格,散佈著島嶼和船隻的浩渺大湖之畔,放眼望去,山巒之間,滿眼的秋日燦黃。
特別之處在於這張郵票的主題:
太湖·洞庭山色。
嗯……
若是自己沒記錯,太湖和洞庭,這可是兩個湖泊,一個在江蘇,一個在湖南。
這張郵票,按照標題格式,應該是‘太湖’主題,然而,其中卻有一張‘洞庭山色’,不知道是疏忽錯漏,還是另有內涵。
這就是很值得探究的一個地方了。
或許,也將是集郵的樂趣之一。
默默記下這件事,蘇杭翻到下一封,又是不錯的一張郵票,《虢國夫人遊春圖》。
顯然是一副傳世名畫。
不過,蘇杭只認出了郵票上的唐朝服飾,具體‘虢國夫人’是誰,內容又是為何,也要抽空花心思瞭解。
正要翻過,瞄了眼寄信署名,蘇杭不由彎起嘴角。
郵票留下。
這封信,還是得還回去。
因為是曹婉婉寫的。
想到昨天在閱覽室尖叫著跑出去的小妮子,蘇杭雖然很好奇對方到底給自己寫了什麼,但仔細想想,還是要厚道一點。
於是特意將這封信挑了出來,放在面前抽屜裡。
隨後繼續饒有興致地翻著,院子裡又有聲音傳來,是母親在說話。
“傻閨女,這麼大的雨,怎麼還跑來了?”
弱一些的女聲回答:“待在家也沒事。”
“看身上都打溼了,車子給我,唉,這路也坑坑窪窪的,都不怕摔著,吃了沒?”
“吃了。”
蘇杭放下信封,走到門外看了眼,說話聲已經轉到簷下,便又下樓。
甘欣剛脫掉一件看著就有些年頭的黑色膠皮雨衣,正接過母親遞上的毛巾擦臉,察覺到樓梯口動靜,看過來,喚道:“蘇杭……”
蘇杭走上前,見女孩紅白格子襯衫和黑色褲子上都帶著溼痕,沒穿膠靴,腳上也滿是水跡,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擦了沒用,燒些水,洗一洗吧。”
何芬聽兒子這麼說,也連忙道:“對,得洗洗,可別感冒了。”
甘欣連忙道:“不用麻煩。”
“感冒了才麻煩,”蘇杭不由分說,拉著甘欣走向廚房:“先待爐子邊烤著,稍後洗澡。”
何芬也跟過來。
嫻熟地通開蜂窩煤爐,往鋁壺裡加了水。
蘇杭從暖壺裡倒了一杯熱水給甘欣捧著,按她在爐子邊坐下,說道:“等十分鐘。”
說著又轉去隔壁浴室。
家裡當下既沒有太陽能也沒有熱水器,夏天都是沖涼水,冬天要麼燒熱水在盆子裡洗,要麼去澡堂。
甘欣的情況顯然不適合沖涼。
將日常用來洗衣服的大盆整理出來,蘇杭想了想,回到樓上,開啟衣櫃開始翻找。
剛剛睡著的洪綾也醒了,趴在那裡翻著一本書,本來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見蘇杭找自己的衣服出來,明白什麼,撇嘴道:“就疼你小婆娘,我也想洗澡呢。”
蘇杭沒好氣道:“回你家洗去。”
“嗚,你偏心。”
蘇杭:“……”
乾脆不理,捧著一套衣服來到樓下,又等了一會兒,燒開一壺熱水,把甘欣推去浴室。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甘欣換上蘇杭的一套白色T恤和卡其色休閒褲,走出浴室。兩人身高一樣,很合身,還多了一些女穿男裝的特別韻味。
這才一身清爽地來到樓上。
何芬也跟了上來。
瞄了眼大喇喇趴在自家兒子床上的洪綾,再看甘欣,就覺得吧,雖然兩個都不太滿意,但也不得不說,兒子是真爭氣。
誰家孩子才16歲就有兩個的?
而且,還想到了昨天兒子轉眼就到手的1000塊錢,還有那什麼出書的事情。
將來……
就算兩個,也養得起。
不過吧,若是再加一個車接車送的,就更好了。
這麼想著,何芬見洪綾看到自己後連忙下床,擺了擺手:“你們歇著,我割點韭菜,中午咱們是包餃子,還是韭菜盒子?”
洪綾走過來,很不客氣:“嬸兒,我想吃韭菜盒子。”
“那就這個。”
何芬說著轉身走向廚房頂上的菜圃。
甘欣跟上前,沒聽從何芬讓她回簷下的話語,主動接過雨傘幫忙打著。
割了韭菜,甘欣又要跟著下樓,何芬阻止道:“你才來,又洗過澡,歇一會兒吧。”
甘欣還要往前走,蘇杭伸手拉住,另一邊回首掏,捉到一隻小耳朵,從門裡拽出來:“下去幫忙。”
洪綾順著少年力道出門,一邊叫出聲:“呀,疼。”
何芬見狀,有些想笑,開口卻是斥責兒子:“揪你洪綾姐耳朵做什麼,快放開。”
蘇杭聽話放開。
洪綾瞪了某人一眼,還是乖乖地跟著下樓。
等母親和洪綾下了樓梯,蘇杭帶著甘欣回屋,來到床頭桌邊坐下,看向一旁的姑娘:“以後不要這樣了,下著雨,路又滑,摔了怎麼辦?”
甘欣在床邊坐下,輕輕點頭:“嗯。”
“這個‘嗯’,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呢?”
“嗯。”
蘇杭:“……”
只好又道:“下雨天的,放你奶奶一個人在家,也不好,你該陪著的。”
“奶奶有陪著的。”
“什麼?”
“一隻貓,”甘欣道:“叫小狸。”
“那也不如你這個孫女啊。”
甘欣搖頭:“不是的,他們倆比我親,還一起嫌棄我。”
蘇杭想了下甘欣被自己祖母和自家貓咪同時嫌棄的場景,笑起來,問道:“為什麼一起嫌棄你啊?”
甘欣抿著嘴角,輕輕道:“封建迷信。”
“貓也能迷信?”
“嗯。”
“那抽空一定要見見了,”蘇杭道:“說不準就是個小說素材。”
甘欣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轉向書桌上的本子:“又寫了麼,我來整理?”
“這一篇不是小說,我還在想要不要寄出去。”
甘欣好奇:“寫的什麼?”
蘇杭遞過去:“你看看。”
甘欣接過,翻開瀏覽。
蘇杭也繼續拿過一旁的信件,欣賞郵票,一邊道:“我打算培養一個愛好,集郵,你覺得怎麼樣?”
甘欣抬頭:“我不懂。”
“就是和你說一下。”
免得將來再有一句:無痴無癖,不可與交。
可傷人了!
甘欣顯然不可能知道這一節,再次嗯了聲,不過,卻是默默記在了心裡。
花了快十分鐘,才把少年依舊充滿塗改的一篇《期貨市場或將出現大幅波動》看完。
再次抬頭過來。
感受到女孩目光,蘇杭扭頭,問道:“怎麼樣?”
“你懂得太多了,我跟不上。”
“我是天才嘛,你跟不上才正常,”蘇杭開玩笑:“如果跟上了,我多沒面子。”
“哦。”
甘欣輕輕應了聲,把本子遞回來,稍稍遲疑,蹬掉鞋子,朝床上躺下,不忘把一雙腳丫往褲管裡藏了藏,這才輕輕翻滾。
穿了他的衣服,還在他床上。
而且……
剛剛也沒有內衣。
感覺,很怪。
被一本書硌到,拿起來看封面,名字叫《廢都》。
好奇地隨意翻了幾頁,竟然就遇到了關鍵,讀著其中的描述,很快就臉紅起來,又瞄向一旁的少年。
蘇杭也才發現,伸手拿過來,插到面前書列:“小孩子不要看這種書。”
甘欣臉頰還很熱,卻是大膽地看過去:“我比你大呢。”
“哦,那我說錯了,”蘇杭道:“女孩子不要看這種書。”
“剛剛她就在看。”
“她不識字,看了也白看。”
甘欣張了張嘴,想到不該和他這麼頂,就又閉上。
蘇杭見一旁沒了動靜,說道:“要不也睡會兒吧?”
“睡不著。”
蘇杭朝面前看了看,抽出一本《高中數學基礎手冊》遞過去:“那就這個,看進去就學到了,看不進去就睡到了。”
甘欣接過瞄了眼,聽他說的有趣,小小彎起嘴角,笨拙地撒嬌:“我不想看。”
“那你想做什麼?”
甘欣遲疑了下,伸手過來,一點點地匍過桌面,直到手指在男孩手背上撓了幾下,才又收回。
蘇杭:“……”
怎麼似曾相識呢?
對了。
早上洪綾也這樣。
而且……
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似曾相識’。
同是這間屋子裡,某個女子說可以做小的,某個姑娘也說可以做小的。
這才重生多久?
兩個小老婆!
封建啊!
墮落啊!
話說,咱想要個大的不行嗎?
出離地想著,沒再理會一旁,翻完了所有信件,到底還是沒拆開,打算有空再說。
轉向一冊高二物理,開始研習。
如此到中午,吃過午飯,雨又小了一些,張溢打著傘過來。
蘇杭的第一個念頭是帶著好兄弟一起上進,不過,想到甘欣之前那句看似無意的‘不想看’,見張溢也沒有帶書本,忽然就有些反省。
本末倒置了。
重來一回,實在不該整天緊繃繃地忙碌忙碌又忙碌。若是真活成一頭只知道拉磨的驢子,那才悲哀。
想到了,就調整。
下雨天,沒孩子可打,那就打牌。
四個人玩拖拉機,還有母親在一旁湊熱鬧。
輸的人貼紙條。
才一個小時,某禍水就玩不起了,撂挑子,又不適合把母親拉上貼紙條,就喊了隔壁的謝玲妮子。
然後,謝家三口都過來了。
更熱鬧。
說著話,打牌,看電視。
玩夠了,又上樓。
用蘇杭的熊貓收錄機聽歌,昨天剛得了1000塊錢,更寬裕些,想著最近淘幾盒今年的新磁帶。
雨幕造就的安逸一天,到底來到傍晚。
以為要停的雨又大了起來,還越下越大,甘欣和張溢還沒什麼,實在不放心甘欣這麼回去,問一句,就留了下來。
想著讓她去和洪綾一起睡。
洪綾不同意,嫌棄。
甘欣也不同意,也嫌棄。
只能睡蘇杭的房間。
蘇杭到樓下的沙發上湊合了一晚。
雨下整夜。
第二天是週五,8月11日。
雨一直下。
還傾盆起來,夾雜著電閃雷鳴。
因為雨勢太大,平房出現了漏水,一家人不得不把放在樓上東邊庫房裡一直有所準備的防水布取出來,爬著梯子鋪到二樓房頂,還有廚房頂上。
周圍街巷的積水也開始蔓延。
社群組織下,大人們紛紛冒雨出門,三五成群地用各種工具對積水進行疏導,確保儘快排往桑河方向。
這般的大雨中,蘇杭沒料到,自己還是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自商都。
披著雨衣還打著傘跑來通知的小賣部老闆心情可以想像,蘇杭不得不在接過電話後,主動買了兩包煙,才讓對方緩和下來。
電話是《青旭》的主編譚豐振打來,邀請蘇杭下週一到商都面談合作事項。
雖然隔著話筒,到底不是毛頭小子的蘇杭準確抓住了譚豐振與自己通話時的一些細節。
大概是……
想要端著,又小心翼翼。
其間蘇杭還很隨意地問了句,商都下沒下雨。
譚豐振對此沒什麼心機,聊天氣能有什麼,實話實說,很大,都澇了,也正在打雷呢。
完了又連忙補充,說看過天氣預報,這場雨週末就會停,不耽誤下週的會面。
還說蘇杭到了車站,那邊會派人去接。
這麼一番通話結束,蘇杭就覺得吧,比起按照流程一板一眼地出書再等一年半載才能拿到稿酬,自己提前挖一桶金的想法,似乎……更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