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動靜之大,於京師之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無數算學的學子跪地乞求拜朱允熞為師。
而朱允熞雖未答應他們的要求。
卻也在京師之中,講了足足三日的課,引得京師百姓紛紛旁聽,受益匪淺。
京師之中,人人的數學水平都猛然提升了一大截。
方便了無數百姓的日常生活,也讓商人行商變得更加容易,人人都在討論著算術。
從而讓京師百姓知道,原來算術竟然還有這般學問。
講到高深之處時,宛如天書,讓無數京師百姓不明覺厲。
不過這般浩大的聲勢,自然引來了有心人的目光,特別是理學家們的注視,畢竟現在的朱允熞還在和他們敵對著呢。
眼見朱允熞在百姓之中聲望大漲。
他們又怎麼能夠坐得住?
方孝孺這幾日,可謂是坐立難安!渾身就好像有螞蟻在爬一樣難受!
可讓他拉下臉去給京師百姓講學。
那卻是決計不可能的。
想他堂堂大儒,代表著高高在上的天理,這些愚笨的民眾,對他只有服從的份兒。
只需要聽話就行了!
為何需要去給他們講道理?
天理之強權,在方孝孺心中暴露無疑。
所謂天理本質上就是如方孝孺一般的理學家們,為了強令百姓,而製造出來的。
因為有天理的存在,所以不需要教化,因人而異。
百姓紛紛跟隨天理即可,簡單方便。
所以從骨子裡,方孝孺是看不起朱允熞講課這個行為的。
不過,方孝孺還是關注了一下朱允熞所編纂的《初等數學》,其內容概括抽象,方孝孺根本就看不懂。
而就連他都看不懂,方孝孺斷定,其他人就更是看不懂了。
並且,任憑方孝孺不管翻了幾遍《初等數學》,他都找不出一絲可以實用的地方。
當真沒什麼用處。
比不得儒家之道,更比不了得孔孟心傳的朱子理學。
朱允熞走這一步雖然看似聲望大漲。
但實則卻是一步臭棋!
方孝孺覺得,這正是自己還擊的時候到了!
這一次,朱允熞總不可能再把自己說得啞口無言了吧?方孝孺覺得,自己這一次,一定是大有勝算!
於是……
翌日,早朝。
奉天殿。
依舊是在朝堂之上,只是這一次,卻是方孝孺對朱允熞發難。
如今朝堂的格局,早已不同。
朱允熞雖然貴為太孫,可卻反而是劣勢!反倒是看似沒有多少權勢的方孝孺,如今卻佔盡了上風!
在他身後,為方孝孺站隊的大臣,數不勝數!
更是有諸多藩王,想要藉此扳倒朱允熞!他們對於儲君之位,仍舊還沒有死心!
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朱允熞和老朱之間互生嫌隙的機會。
他們又怎麼會放過?
於是方孝孺如今可謂是肆無忌憚!隱隱有了百官之首的趨勢!
“太孫殿下,聽聞近日來,殿下開始推廣算學?”
“編纂了一本名為《初等數學》的書?敢問殿下,如今效果如何啊。”
方孝孺神態高傲。
言語之中,絲毫沒有對朱允熞的尊重。
雖然口中將朱允熞稱之為太孫。
但實則,朱允熞在他心中早就已經不可能是儲君了!
遲早,他要朱允熞從儲君的位置上落下來!
尊嚴盡碎!
朱允熞斜眼一瞥,對方孝孺的小人姿態,也不奇怪。
這人現在只怕早就是將自己恨之入骨。
且經過了一次大起大落,好不容易才重新掌權,還眼看著就要把自己鬥倒臺。
有此神態,也不稀奇。
“方祭酒,你可是有何高見?”朱允熞笑著答道,對於自己撞上門來。
想要被羞辱的方孝孺,他自然不會拒絕。
雖然朱允熞已經放棄了在朝廷之上同方孝孺分出勝負,但若是能借此機會,讓老朱明白,理學之於自己的心學,百倍不如。
也是好的。
朱允熞不信,老朱當真是老糊塗了,看不出來理學的弊端!
想要扭轉老朱的思想,雖然困難。
但朱允熞相信自己能夠做到!
“高見不敢當,只是有些事不太明白,想要請教太孫。”方孝孺接話道。
“敢問這算術一道,到底有何用處啊?”
方孝孺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
故作姿態道:“臣這日思夜想,反覆想來,也尋不到這算術的用處在哪裡啊?”
“我儒家之經書,微言大義。”
“只一字一句便能闡釋治理天下的學問。”
“或許是在下愚鈍,翻了半天,也實在是找不到這算術的用處何在?”
“難道說,就只是行於空想,半無可用之處?”
“還請殿下為在下解惑。”
方孝孺極盡嘲諷之能,反反覆覆就一個意思,算術無用!
比不得儒家。
更比不上理學。
而偏偏朱允熞將此著作與心學掛鉤,方孝孺抨擊算術無用,便等於是抨擊心學無用!
朱允熞自然不會退讓。
“那你還算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愚笨不堪。”
朱允熞淡淡說道。
方孝孺頓時氣急,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狗。
恨不得當場咬人一口!
“你!”
但顧忌著上方的老朱,最終也只能哼哼唧唧的不說話。
再怎麼說朱允熞也是太孫。
要是敢在朝堂之上辱罵太孫,這事兒就大發了!
老朱只怕也會看他不順眼!
所以方孝孺還是忍住了,但還是忍不住說道:“那就領教太孫的高見了!”
語氣很衝。
而緊隨其後,在方孝孺身後,又有幾人冒了出來。
幫方孝孺找回場子。
“殿下,自古以來,算術最是無用,如今殿下做出新的著作,固然可喜。”
“但也無甚可喜,需得謙虛謹慎,鑽研聖人學問才是。”
“殿下之言行,不合天理,還望多加改正。”
全然以天理壓人。
哪怕是太孫殿下,也得臣服在他們口中的天理之下。
而在上方的老朱也是一臉疑惑。
早在朱允熞將《初等數學》印刷出來的時候,老朱就已經拿到了這本書籍。
不過,讓老朱看懂《初等數學》也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老朱連續翻了整整兩日的書,卻始終一無所獲,只能看懂最開頭的內容。
老朱為此,還命人反覆觀看再給他講授。
方才知道這《初等數學》裡面的大致內容有那些。
除了最開始的一些人人都會的基礎內容,再往後有方程、有幾何、有代數、有函式……並且裡面的內容,越是深入,就變得越是複雜。
看得老朱是一頭霧水。
這些東西,說實話有用,特別是關於數學運算上面,簡化了許多。
但後面的東西卻逐漸玄奧了起來。
看上去與實際生活完全脫離,就算是老朱也是完全不知道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在這一點上,老朱和方孝孺的觀點是一致的。
算術無用,就算是有用,也只是方便了老百姓的一些基礎算術罷了。
也就是加減乘除的計算而已!
能有用到哪裡去?
而在那日,朱允熞信誓旦旦的說要讓天下人看看,讓百姓評評,到底是心學更好還是理學更佳。
搗鼓了半天,就弄出來這麼個玩意兒?
說實話,就算是老朱對朱允熞信心十足,此刻也忍不住開始懷疑起來。
更別說其他的大臣還有武將了。
在他們看來,這一堆抽象的數字,當真是屁用都沒有!
然而,這只是他們的粗淺看法而已。
這世間唯有朱允熞才知道,算術真正的應用潛力在何方,而算術真正的威力又有多大!
這是可以改變世界的學問!
數學,就是一切物理學科的基礎!
沒有數學,就沒有後世那一堆堆公式,物理也就無法被量化!
而人類,也就無法掌控高深的物理學!
只能粗淺的停留在表面,哪怕知道了原理,也無法真正應用到實處!
更無法掌握!
“也好,就讓我來打破這種偏見!”朱允熞心中默默閃過一個念頭。
這同樣也是一次機會。
讓所有人認識到,數學的重要性!
若是能領先幾百年便開始發展數學,那數百年之後,又該是何等局面?
瞬間。
朱允熞便感覺到一種龐大的歷史責任感落在自己肩頭。
沉重,但卻責無旁貸!
只因為,他是大明太孫!執牛耳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