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結束。
群臣百官以及各路藩王,該離去的離去。
皇宮之中。
只剩下老朱和朱允熞。
而直到這個時候,朱允熞才找到空閒,同老朱搭話。
“皇爺爺,您這次北上,可有什麼新鮮事?”
“此番歸來,可有看到沿途百姓的生活如何,是否富足?”
朱允熞困頓京師。
所聽到的,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來自於屬下的稟報。
哪怕他同時有三條不同的情報線,分別來自於百姓監察司、錦衣衛以及地方官員上報的奏疏。
一般根本不會受到欺瞞。
但朱允熞仍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相信老朱的眼睛!
老朱似是回憶了一番,長嘆道:“北國風光,萬里雪飄!”
“這一路歸來,北地的風景當真和這江南之地,大有不同。”
“如今不過剛入冬而已,江南之地難見大雪,但北地卻早已經是大雪漫天,冰天雪地。”
“而北地的居民,也早早穿上了厚衣服。”
“若是戰亂的時候,單單這風雪,怕不就是要讓無數百姓凍死。”
“不過現在大明百姓越發有錢,身上所穿的衣服也逐漸厚實了起來,咱沿途所見,人人都穿著厚實的大衣。”
“糧食儲備充足,門窗緊實,人人家中都有至少一床厚實的棉被。”
“想來渡過這個冬季,應當是無虞。”
這一路上,老朱著著實實體會到了朱允熞改革的好處。
不僅道路便利。
往來行商不斷,加速了商品通行的速度。
更是讓大明百姓肉眼可見的富裕起來,不至於到了冬天仍然只能穿單衣,活活挨凍!
而家家戶戶更是不怎麼缺吃穿用住,談不上多麼無憂無慮。
但至少比之以往,百姓們臉上都洋溢著笑容,老朱可以從他們臉上看到希望,看到期盼。
而不是麻木、死寂。
如此,方才說明如今之大明,乃是蒸蒸日上之大明!
“熞兒,你做的很好。”
老朱心中雖然藏著一些事,但卻並沒有直說,而是先誇讚了一句朱允熞。
說道:“咱有生之年從未想過,能有這麼一條直通北元的大道!”
“圓了咱數十年的夙願!”
要說老朱不恨北元那是不可能的。
生平足足派人北伐十多次!雖然迫於形勢,老朱不得不承認元朝的正統性,但打起北元來,老朱下手卻是毫不留情!
接連好幾次上百萬大軍的對壘,滅掉了北元最後一口元氣!
讓北元徹底只能在漠北苟延殘喘!
而此番,能夠親眼見證這條直通北平的大道,體驗其便利性。
更是讓老朱看到,有生之年能夠拿下北元的可能性。
如何能讓老朱不開心?
“而且,熞兒你不僅才智十足,治國手段也是不弱,浙江布政使司的大案處理的乾淨利落,漂漂亮亮。”
“鄭和的事,也是極好,且不能讓怯戰的情緒,瀰漫朝堂之上。”
“否則我大明就成了第二個大宋,平白讓人恥笑!”
老朱言語之間,顯然是對宋朝很是不屑。
堂堂華夏中原王朝,竟然被異族打成這般模樣,簡直是丟盡了華夏的顏面!
朱允熞笑了笑,他自然不會讓大明成為第二個大宋。
雖然他的重心是在如何發展經濟,讓大明的百姓生活富足起來,但卻也知道,只有錢決計是萬萬不能的!
大宋就是活生生的模板!
所以朱允熞一邊大搞發展,一邊也在全新革新火器裝備。
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無論放棄哪一邊,都是自取滅亡之道。
“皇爺爺謬讚了。”
“其實我也有很多做的不好的地方,有時候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可以做的更好一些。”
“特別是和皇爺爺相比,就更是顯得稚嫩。”
“在治國之道上,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萬望皇爺爺替熞兒把把關,指正一二。”
朱允熞謙虛道。
這段時日,朱允熞是真的發現了自己許多不足。
手段過於刻意,比之老朱渾然天成的手段,的確稚嫩了不少。
但朱允熞想要提高,卻又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下手。
只得向老朱發問。
“熞兒,其實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老朱嘆息一聲。
平心而論,朱允熞的年紀能有這般手段,就已經遠超老朱的想象。
老朱能有現在這種手段。
一來歸功於年歲的增長,數十年養下來的威望,讓人望而生畏。
一言一行,皆是天威。
二來則是善於拉攏分化臣子,不讓朝中群臣變成一條心,更是會使用錦衣衛這把利刃。
將那些不服管教的大臣,統統剔除出去。
如此一來,朝堂便就在老朱的絕對掌控之中了。
“熞兒,伱需得記住,為君之道,在於賞罰公正,但卻又不能完全賞罰公正。”
老朱推心置腹道:“身為君主,明面上,若是不能賞罰公正,那邊會讓下面的人離心離德。”
“但身為上位者,若是一味公正賞罰,則會讓歸順你的人失望,讓反對你的人失去敬畏。”
“對自己的心腹要賞,而且要大賞特賞!”
“對自己的敵人要殺,而且要大殺特殺!”
“但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名目,至少要讓人無話可說。”
“讓群臣信服,而不認為你的賞罰有失公正。”
老朱毫無保留的將自己數十年來心得傳授給朱允熞。
縱觀老朱數十年生涯。
如胡惟庸一案中,老朱的處理就讓人無話可說。
先是縱容胡惟庸肆意掌權,待倒所有人都看出來老朱忍無可忍的時候,再以雷霆手段斬除!
下面的人雖然震驚於老朱的血腥手段。
可卻無人會質疑,老朱的做法有失公正。
因為從明面上來看,老朱的確是已經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熞兒受教了!”
朱允熞如海綿一般,從老朱這裡吸取著經驗。
只是正當朱允熞鬆懈的時候。
老朱卻突然話題一轉。
說道:“熞兒,咱在回京時曾聽聞,這些時日,你曾提出一種觀點?”
“人人可以成堯舜。”
老朱的臉色驟然變得明暗不定:“你難道未曾覺得,這種想法,過於危險?”
“若是人人皆可成聖賢,人人可以成堯舜。”
“那豈非人人可以成帝王!”
“如此思想,怎能在大明境內傳播?!”
老朱雙目如電,帶著厚厚的威勢,直逼朱允熞!
讓朱允熞為之一顫!
老朱……這是對他傳播的心學思想不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