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徐鶴眼見堂堂二品大員的陸雲陸部堂眼中那化不開的期待,所謂騎虎難下,說的應該就是這種時刻了。
邊塞詩,當屬盛唐最為有名,後來宋朝也出過幾首佳作。
後世到了明清,基本上就沒什麼出名的邊塞詩了。
要是讓他徐鶴臨時做幾首也不是不行,但氣氛都烘托到這了,被《石灰吟》架在高處的徐鶴自然不會讓自己在眾人心目中墜入凡間。
反正都是老文抄了,抄完於少保,乾脆再抄戚少保唄!
也不知道這個時代戚繼光會不會出現。
就算出現,這時候的戚少保應該還未揚名吧!
一念及此,徐鶴起身微閉雙目,似在構思,片刻後他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緩緩念道:
“南北趨馳報主情,
江花邊草笑平生。……”
“好!”前半闕說陸部堂為報皇恩,前面總督宣大,山西,後面總督東南五省。
一句話將陸雲最得意的兩個職位報出來了。
眾人聽後為了烘托氣氛,能不叫好嗎?
“一年三百六十日,
多是橫戈馬上行!”
大魏以文御武,但並不代表作為文臣的他們沒有英雄情節。
一年三百六十日,作為文臣的陸部堂都在橫戈擊敵,用吳站長的話來講:頗具革命浪漫主義氣質嘛!
果然,此詩一出,陸雲立馬聯想起自己戎馬倥傯的歲月,一時間竟呆立當場,思緒竟不知飄到哪裡去了。
好半晌後,他才激動地對徐鶴點了點頭:“好詩,好詩!”
席間眾人聞言,這才反應過來!
“確實好詩!”
“我喜歡最後兩句,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此詩一出,連我都想出塞跟韃子拼命了!”
陸雲這時問道:“此詩可有名?”
徐鶴道:“《馬上行》!”
“《馬上行》啊!”陸雲沉吟,神態頗為失落。
就在這時,謝鯤輕咳兩聲。
徐鶴聞言轉頭朝他看去,但見師伯在席間正襟危坐,眼神壓根不跟他交流。
心思電轉,結合陸雲剛剛失落的樣子,一下子想通了謝鯤為何咳嗽。
這老小子是覺得沒把他名字寫在詩名上有點失落啊。
比如那句【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如果沒有這首詩,誰知道高適有個朋友名叫董大?
同理,陸雲也是遺憾一首好詩,竟然沒有附上自己的名字,萬一將來這首詩火了,後人讀了怎麼才能知道徐鶴是寫給他陸雲的呢?
陸雲在儒林的名聲隨著此詩水漲船高,在後世讓天下讀書人傳唱的機會這不就失之交臂了嗎?
“老頭還挺好面兒!”徐鶴心中暗暗腹誹。
但朝廷二品大佬該有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徐鶴清了清嗓子道:“其實我這裡還有一首詩,還是送給陸部堂的!”
“還有!”老頭眼睛“唰”地亮起,臉上隱現興奮之色:“快請念來!”
“霜角一聲草木哀,雲頭對起海潮開。
朔風邊酒不成醉,落葉歸鴉無數來。
但使雕戈銷殺氣,未妨白髮老邊才。
勒名峰上誰與共,故李將軍舞劍臺。”
此詩也是戚少保所作。
原詩第一句其實是【霜角一聲草木哀,雲頭對起石門開】,石門是指兩座山峰像是門一樣,但海陵無山,屬實不應景,徐鶴乾脆改成了海潮。
此詩一出,頓時讓在場眾人全都吃了一驚。
前面兩句寫景,讓人感覺到軍營中的號角之聲在海邊迴響,漫山的草木為之肅然。
後文則詠志,就算是白髮蒼蒼守邊到老,也要保衛這大好河山。
最後在山上刻石留名的是誰呢?只有他陸雲和初唐李靖這樣的名將吧。
徐鶴這詩將陸雲和凌煙閣名將李靖放在一起,明顯是高抬了他一手。
陸雲聽完怎能不激動。
只見他雙手微微顫抖,心中激盪無比。
“老夫今晚能得此詩,縱死無悔了!”
幾個邊軍將領在聽到這首詩後心中也是無比震撼。
好男兒誰不想青史留名,直到有一天能夠封狼居胥,就算馬革裹屍,九死未悔!
這時,陸雲顫聲道:“此詩何名?”
徐鶴這次學乖了:“《海陵驛送陸部堂東南伏波》!”
“啊~~~~~~~”陸雲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低喝。
在這一刻,朝廷堂堂二品大員,掛尚書銜,總督東南五省軍事的首牧大臣竟然老淚縱橫。
眾人看他一副質壁分離的激動樣子,心中也是唏噓不已。
誰不想流芳千古。
有徐鶴這首詩足矣。
換作自己還不知道激動成啥樣呢!陸部堂已經算是有節操的了!
主座旁,就算是一向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徐嵩,竟然也朝陸雲投來羨慕嫉妒之色。
而此時,就算是一向自詡有詩才的徐岱,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歎此子雖然討嫌,但詩才確實勝自己不止一籌。
就在眾人感嘆之際,始作俑者的謝鯤朝徐鶴投來嘉許的目光。
有的人,就算給他機會,他也抓不住。
但無疑,徐鶴屬於那種一點就透,而且把事情做到圓圓滿滿十二分的那種人。
而這種人以後在官場上定是如魚得水。
在可以想見的未來,此子定然一飛沖天,鶴鳴九皋之上了。
時間像一頭野驢,熱熱鬧鬧的宴會很快就結束了。
陸雲留下徐鶴,與之聊了幾句,但因為東南倭亂,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徐鶴臨走前,陸雲還邀請徐鶴有空去浙江做客。
到時候他還準備跟這個忘年交好好聊聊詩文。
能得陸部堂青眼,著實讓徐鶴招來了不少豔羨的眼神。
等他告辭後,陸雲將徐嵩和謝鯤留了下來。
想來應該是為此次東南之行,聽聽兩人的意見。
徐鶴這邊出來後,一眾致仕官員紛紛讓家中下人遞了自己的名帖給徐鶴。
其中一個如皋籍,特意趕路前來一睹部堂大人【風采】的致仕知府甚至還邀請徐鶴府試後去自己如皋家中做客!
這一幕讓站在門口喝了半宿西北風的徐鸞看得莫名其妙。
等到徐岱出來時,徐鸞攙著父親,在他耳邊道:“那徐鶴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多人圍著他?”
徐岱這還未說話。
這時一個邊軍把總找到徐鶴,在眾目睽睽之下抱拳道:“徐公子,大帥著我問你在城中可有住處?”
此時海陵城門已關,回去是別想了,徐鶴想了想只能去惠賓樓客房對付一晚。
那把總聽說徐鶴在城中有去處,於是笑道:“標下奉大帥之令護送公子回去!”
還不知道席間情況的徐鸞聽到這話時,整個人當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