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起不太完整的事件,至少對於曹安來說是這樣的,並不太如意的過程和結果。
帶著老狗走下刀口觀的時候,正是次日的初陽乍現,小道情苦著臉,遠遠的揮舞著小手與曹安道別,赤陽子雙手負背,極目遠眺。
王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曹安走了,但問題還在,誰也沒有經歷過類似的事情,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這可能需要以數年乃至數十年來計,好在他還需要等著弟子長大,有足夠的耐心來等。
下了刀口山,一人一狗繼續北上。
老狗雀躍歡脫,它本就是不安分的主,現在體型又大,在刀口觀的時候,曹安特意還給它弄了個鞍,左右兩邊各有個大大的布袋子,用來盛裝他們的口糧和飲水,人多的時候不至於太顯然。
年劍被當成柺杖,曹安劍不離手,但也沒有珍而視之,將其寶貝起來。
幾乎只是半日時光,官道兩側的景緻就有了明顯的變化,越往北上,地勢越是平緩,官道一眼看不到盡頭。
這裡是富庶之地,王朝鼎江平原,覆蓋三個大州,其中就有曹安接下來要去的鼎州,取了鼎江平原中的一個鼎字,被鼎江從中橫穿而過,說起來,整個王朝算得上是水系發達了,一州之內,不論大小,都至少保證了一條水系。
歷史記載中並不是這樣,是當年一位雄才大略的王,背上了身後數百年的罵名,大行土木,廣開河道,才有了今日之局。
平原之地,想找塊石頭也是不容易,一人一狗走了許久,才在路邊尋到了一大塊巨石。
老狗臥在曹安身側,“好長的官道啊,走了這麼久,就像是一直在原地停留一樣,前面依然是一眼看不到頭,後面也是一眼看不到頭。”
曹安捋了捋它的狗腦袋,現在的手感比以前好多了,毛髮質量見好。
“走好腳下的路就行,這不是在跟你講道理,而是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情緊迫著要去做,一步步走下去就行,別把自己搞得太急切,又不缺食物和水,你看這周圍的景緻,每一步每一眼都是不一樣的。”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
老黃想笑一個的,只是裂開嘴,那腦袋上的狗皮都皺一塊了,笑比哭還要難看。
“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諦聽,等你修為再進一些,應該就能變得更威猛一些了。”
曹安拿著一塊肉餅嚼著,這是從刀口觀裡帶下來的,這樣的食物要先吃掉,不太容易儲存,倒是那些幹餅子,可以等等。
老狗也有一大塊,吃著,曹安忽然問了一句。
“你現在還吃屎嗎?”
正在吃著肉餅子的老狗動作一頓,扭頭看向曹安的眼神裡帶著幽怨。
看它的眼神,曹安就知道,它應該是不吃了的。
“抱歉,我就是好奇,你們狗妖一類,是不是有了靈智之後,就不再吃那種東西了?”
老狗感覺肉餅子也不太香了,“也不全是,有些癖好特殊的同類,偶爾還是會調節兩頓,我們與你們的味覺和嗅覺可能不一樣,在你們看來那是臭味的東西,在我們的嗅覺中,卻並非如此。”
曹安兩手一攤,“好吧,儘管以前就知道了,但真的從你口中聽來,又是另外一層感受,紙上得來終覺淺啊。”
老狗無話可說。
對的,對的,你終覺淺,所以來膈應狗子。
這一小半會的休息時間裡,已經有三波商隊的人馬路過了,相互間看了一眼,點頭致意,是友好的表示,不會有廢話,也不會有人盯著誰看,江湖中,這是大忌,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路上相逢,便邀約同行的事情發生。
商隊,往往代表著金錢,沒有一家商隊願意往自己的隊伍裡塞進一個不穩定因素。
這才剛剛片刻,又有一隊人馬緩緩而來,一共四騎,駿馬,統一的制式裝束,標誌性的大劍,天劍門弟子。
曹安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和回應,抬頭看去,還是個熟人,天劍宗大弟子陸十三,剩下的三人,兩個已經見過,另外一個卻感覺陌生。
曹安看的並不是人,而是男人腰間的那把劍,熟悉的氣息和回應就是從那把劍上傳出來的,只是一眼,他就已經確定了那種熟悉感的來源,雲上之境的那把劍:魘!
‘終歸還是沒能逃脫劍的宿命嗎?’
陸十三勒停駿馬,正好駐足在曹安身邊,抱拳一禮,沒下馬。
“曹兄,又見面了!”
“陸大俠,緣分啊。”曹安還了一禮,笑著回道。
陸十三抽出魘,那黑色的劍身,在日光下,綻放著幽冷的光,他目光從劍柄位置,一直向上,看到了劍尖,屈指一彈,一聲清脆的劍鳴聲響起。
“曹兄覺得我這把劍如何?”
“好劍!”曹安不吝恭維,那確實是一把好劍,十一品寶兵,天下間能有幾把?怕是一些大宗門中,都未必能有這等寶兵。
他那屈指一彈可不簡單,大概也是察覺到了魘的異樣,以獨門手法,彈在劍身,卻打在魘的靈識上,以至於那聲清鳴中,還帶著一縷淡淡的悲鳴意味。
“我也覺得是好劍,有點可惜的是,陸某剛得到不久,此劍尚未完全馴服,待得回去之後,定要好生祭練一番才是。”
“那是自然,身為劍客,自然要與自己的劍親密無間,身劍相合,才能發揮出劍招的真正威力。”
陸十三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劍,收劍入鞘,想來是對曹安的表現頗為滿意。
“曹兄這是要去哪裡?不如一道同行。”
“多謝陸兄好意了,在下走走停停,倒是不急,就不用了,別誤了陸兄大事。”
“也罷,那我們就此別過。”
一眾人不復之前的緩慢,打馬快速離去。
狗子眯著眼,看著揚起的煙塵,“那廝跟主人不對付嗎?”
曹安搖搖頭,笑著說道:“當有一天,你娶了一個令你心滿意足的妻子,正帶著妻子在外遊玩的時候,發現妻子與另外一個陌生男人眉來眼去的,你會如何?”
狗子瞪大了眸子,“主人,您也幹過這樣的事嗎?”
曹安差點就給這不著調的狗子一腳,“你家主人是那樣人嗎?這就是一個比喻,能不能聽懂?我說的是他手裡的那把劍,那劍名為魘,是從雲上之境中帶出來的,原本那把劍在我手裡,但它自己有了靈識,明確表示不願意繼續做人佩劍,它想成為執劍人。”
“我當初便放了它,用它換了現在手中的這把年劍,只可惜,我雖然放了它,它卻沒能逃脫繼續成為劍的宿命,被陸十三帶走了,剛剛它對我發出回應,應該是被陸十三感應到了,所以就有了剛剛的事情。”
老狗撇撇嘴,“劍都是他的了,這人怎的還如何小心眼。”
曹安只是笑笑,“我其實也不太懂,但他們管這叫吃醋,估計那小子是個嗜劍如命的主兒,把劍當自己女人一樣的珍愛。”
“他們天劍宗的人真可怕。”
“別亂說,在真正愛劍之人中,那是他們的信仰,咱們可以不理解,但不能詆譭。差不多我們也該走了。”
這個時候,前面陸十三一行人已經幾乎看到背影了,估計陸十三也急,他很清楚自己的劍露出那種情感,對於他自己來說,意味著什麼,對於曹安來說又意味著什麼。
在這個時候,一旦自己放開禁制,只要曹安一招手,這劍就會易主。
他現在急切的想要覓地將此劍徹底收服。
曹安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身後,自從離開了刀口觀以後,就一直有一道難以察覺的黑色霧氣跟隨著,距離不遠不近,事實上,他也沒敢太靠近曹安,眼下這個距離是他感覺最安全的,在靠近的話。
就會給他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
這黑氣自然就是‘蟲祖’璣戎,他當日發現自己的赤陽柱被曹安帶走了以後,就一直跟在旁邊,後來是因為赤陽子的緣故,暫時避開了風頭,眼見著曹安出了刀口觀,第一時間就跟隨過來了。
那赤陽柱對他極其重要,但曹安身上的那種危險,又讓他不敢靠的太近,逼的太緊。
可以說,他留下的所有資源中,加起來的價格都沒有赤陽柱本身重要,那是一件超越十二品寶兵的最關鍵組成部分,本來是拿出來困住曹安,給自己爭取時間的,卻不曾想,這最後時間是有了,但赤陽柱卻丟了。
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一個三景凝氣境,身上到底有什麼,能讓現在的自己感覺到恐懼。
曹安沒察覺到異樣,老狗也沒有,璣戎本身並沒有帶著惡意或者殺氣,他只想搶回自己的寶物,然後趕緊覓地修行,將實力恢復到巔峰時期。
這一走,信步而行,時快時慢,又是一天過去,眼看著天色將晚,鼎江的一條支流已經清晰可見了,曹安掏出地圖,在上面看了看。
“確實是鼎江的支流,再往前就是沛縣了,沛縣?”
沛縣是個出名的地方,可惜,此沛縣非彼沛縣。
“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劉邦。”
“主人,你說啥?劉邦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