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目光落在出氣多進氣少的殷璃身上,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明眸皓齒,膚若凝脂,鵝蛋一般的臉盤,除了有些冷之外,絕對稱得上佳人,但曹安也很無奈,正是這個美麗的女人,剛剛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確定殷璃再無拼死一搏的能力後,曹安蹲下身來,伸手抓住了殷璃的手掌。
“我能殺你,卻救不了你,畢竟我只學偃師術,沒學中醫。”
“哎……卿本佳人,奈何為賊!你且安心去吧,我會把你安葬好的。”
聽得曹安說完,殷璃眼底的神采徹底消失,不甘的閉上了眼睛,肋骨撞斷倒插心臟肺腑,這等傷勢,神仙難救。
曹安順勢坐在一邊,雙目微闔,寶相莊嚴,口中唸唸有詞:“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赫然是道家超度神咒。
這幾乎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十幾年養成的習慣,大概是一時半會改不了了。
曹安不知道的是,隨著他念動咒語,氤氳青焰虛空浮現,撲向殷璃屍身上方正在凝集的煙霧,剎那間如雪遇驕陽,在不甘的淒厲聲中徹底消散天地間。
曹安睜開雙眸,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周。
“明明感覺像是有什麼聲音的呀,錯覺?”
皺了皺眉,只當是自己心神緊張之下出現了幻聽,於是趁著夜色將女人背出了千葉鎮,尋一陰宅埋下,沒敢立碑。
做完這一切,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曹安小心的處理掉痕跡往回趕,鑽回石坊,關上房門,屬實是有些疲憊了,倒頭就睡下。
這一天的體驗,比自己前世幾十年的經歷還要跌宕起伏。
經歷了生死,還經歷了第一次殺人埋屍,精神上的損耗遠遠超過身體的疲憊。
噹噹噹~
不知睡下多久,耳邊聽得鎮妖鍾大作,那是矗立在小鎮中央位置的一口古銅鐘,尋常之下,還有一位專門看護的老人吃住在那。
銅鐘是特質的,鐘聲響起,帶來一種源自心底的驚悸,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它,睡夢中的曹安只覺得根根汗毛倒立,如臨大敵,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了起來。
“鐘響三聲?三級獸潮?”
與曹安一樣,第一時間推門而出,驚疑不定的人站滿了巷道。
“怎麼可能啊,鎮上都多少年連二級獸潮都沒有爆發過了。”
“會不會是弄錯了?”
“你婆娘把漢子弄錯了,鎮妖鍾都不可能錯。”
“三級獸潮啊,鎮子拿什麼擋。”
“之前又不是沒有過,不照樣過來了。”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
人言紛雜之中,一魁梧漢子排眾而出,曹安的記憶裡有他,井字巷的護衛隊小隊長,人都喊他鐵牛。
“安靜,所有青壯,馬上回家拿起武器,不管你用的是菜刀還是鋤頭,只要能用來殺那些畜生的就行,拿好傢伙,跟我到石場集合。”漢子的聲音蓋過了所有喧囂。
“憑什麼?獸潮是你們護衛隊的事,老子又不是護衛隊,憑啥子跟你去?”人群中,一精瘦的漢子扯著嗓子喊了一句。
還沒等他說完,就見鐵牛徑直朝他走來,一把將他從人群裡提溜了出來。
“惹你的娘,你個狗雜碎,有好處的時候綠著眼睛往前衝,有事的時候你尥蹶子第一個跑,這是他孃的三級獸潮,護衛隊才兩百人,拿什麼擋?今天你要敢跑,老子手裡的大刀第一個不答應,你去是不去?”
說完直接將瘦子丟在地上,四指寬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去,去,我肯定去的。”
得到答案,鐵牛冷哼一聲,收了大刀,精瘦傢伙面有餘悸,他明白,鐵牛剛剛真的會砍了自己。
鐵牛轉過身,“老子就是個打鐵的,說不上來什麼大道理,但有一點老子知道,所有人齊心協力,咱還有趕走那些畜生的可能,心不齊,就等著一鎮子人都被吃掉吧,要是早前,還有跑掉的機會,但現在,鎮妖鍾都響了,那就說明,整個鎮子都已經被那些畜生圍住了,要麼拼了命活下來,要麼就大家一起玩完。”
這的確不是什麼亢奮人心的演講,但卻是事實,鐵牛話音落下,男人們沉默著回了自家,不大一會就提著傢伙什自發朝著石場走去。
曹安自知也躲不過,回到家中,取出菜刀,緊了緊懷裡的傀儡典韋,那是他唯一的底牌,跟在人群之後。
莫名的想到了一句話:道士,開局一條狗,裝備全靠撿!
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又摸了摸懷裡的傀儡典韋,算是安撫,雖然傀儡沒有智慧。
石場就在小鎮的入口處,整個小鎮都是被高牆圍起來的,雄渾雖不及大城重鎮,但勝在堅實,自人族誕生於這片天地間,與妖獸的爭鬥就沒有停止過,但凡是人族聚居之地,都有高牆防禦。
從外面來,就能看到那堆砌成高牆的巨石上,密密麻麻的妖獸留痕,有爪痕、齒痕、角痕……曹安穿越過來之後,從那路過幾次,當時感覺還是挺震撼的。
千葉鎮,城高五丈,整個小鎮,只有兩個門,眼下已經全部關閉,壓抑的氣息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頭。
沒有人多說什麼,都安靜的跟著各自的小隊長走上高牆,由小隊長分配任務。
這些護衛隊幾乎是完全放棄了農事,每個月領取固定的薪水,一門心思操練的軍陣,巡守小鎮,與妖獸打過不少交道, 眼下突發情況,運轉、組織起來就異常絲滑,足見平日裡操練之功。
曹安被分到箭塔上,一起的還有一個敦實的傢伙,面板黢黑,四肢上筋肉虯結,臉上還有些稚氣未脫,如果不是看起來不太聰明的話,他絕對會是一個得力助手。
曹安探出頭,看向高牆之外。
只一眼,整個人險些一口氣吸不上來,窒息感席捲全身,就像是驟然落水一般。
高牆之外,是密密麻麻黑壓壓的妖獸,當真是獸行如潮湧,它們此刻並沒有動,只是盤踞在距離城牆數里之外的土地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這得上萬了吧?鎮內青壯不過千數,即便仗著高牆之利,也不一定守得住啊。”
如此陣仗面前,懷裡的典韋第一次沒能給予他多少安全感。
“曹哥,你害怕了?”說話的是面前這個小胖子。
“嗯,嗯?你認得我?”曹安並不記得這個小胖子。
“你不記得我了?我是沈重啊。”
沈重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在記憶裡有些深遠,良久,曹安略作思付,“你是沈叔家的那個小胖子?”
沈重憨笑著摸了摸腦袋,“沒錯,就是我。”
“後來發生了什麼?你還在鎮上,我為什麼沒見過你?”
沈家是外來的,當時租住在李家的另一處宅院裡,曹安時常被安排到那邊送些吃食,一來二去就跟小胖子沈重相識了,記得那時候的他還是白白胖胖的,老沈是個不苟言笑又不失帥氣的中年男人,算是曹安半個老師,他教小胖子讀書識字的時候,也順便教了曹安幾節課。
人也好親近,至少,比起李連山那個端著家主架子的鄉紳來說,他可太親切了。
小胖子腦子不太好使,成天跟在曹安屁股後。
沈家在鎮上待了半年左右,有天中午,大隊兵馬進了沈家,盞茶功夫後又離開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曉得從那以後再沒人見過他們一家子。
“他們都是神都裡的狗官派來的,殺了我阿爹阿孃,我被提前帶到了宋鎮將家裡,才躲過了一劫,從那以後,就成了鎮上箭奴,宋叔不讓我隨便出現在鎮上,說是擔心我被當年的事牽連。”
鎮將其實不算鎮上的官職,平日裡壓根不管事,只是養著一小隊的兵,鎮上不出大事,就不會出現,雖然在鎮上也有衙門和公人,但只為這一小隊兵馬服務。
而箭奴又叫箭塔奴,是專門訓練出來鎮守箭塔的,很神秘,據說是朝廷裡的隱秘事,尋常人不得知,哪怕是地方官員,也不敢插手,一直都是軍部負責。這箭塔裡用來抵禦獸潮的弓弩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拉開的。
難怪他變化如此之大。
“原來是這樣!”曹安沒有再問下去,根據當年的情形,要麼是朝堂爭鬥失敗,要麼就是被仇家尋仇,在這個世界,這樣的事情很正常。
曹安一拍腦門,‘哎……又是一樁因果。’
“曹哥你不用害怕,我現在很厲害了,我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