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的清晨,東方敬坐在木輪車上,沉默地看向定東關的後城門。自家主公的萬人長伍,已經離城,將要奔赴江南一帶。
不管在明面上,還是在暗地裡,他對主公提過了,這一次可能涉險的問題。但黃道充一族,對於西蜀的貢獻太大了。若不救,整個西蜀當如何自處。
當然,他也提過,派出另一員大將,譬如陳忠。如此一來,真發生什麼禍事的話,也能安穩避開。
東方敬嘆了口氣。他是擔心,背後的人不是羊倌,而是另有其人。若如此,江南之地的戰勢,又要風雲變幻了。
自家主公所帶者,出於定州的局勢,不過是萬人之軍,雖然大多是精銳,但此行,只怕要危險重重。
“主公,一路保重啊!”不苟言笑的東方敬,嘴巴嗡動,奮力喊了出來。
定東關的後城門,延伸的官路,徐牧回過了頭,沉默地往後遠眺,遠眺著定東關的方向。
這一次,基於恪州的局勢變幻。老黃那邊,肯定要救的。萬人不多,但只要到了白鷺郡,早有準備的小狗福,會讓陳盛那邊,也帶著萬人大軍過來,等會師之後,便有兩萬人馬,亦不算少了。
那一夜的攀談,徐牧也知道,東方敬隱約中的意思,是擔心是計中之計,如此一來,他便會涉險。
但東方敬似乎忘了……在沒有做蜀王之前,他一直都是疲於奔命的,不管是硬仗還是生死仗,都打了不下十場。
而且這一次,要支援的物件,可是老黃。老黃出意外而不救,只怕在北渝的暗子……
徐牧晃了晃頭,將思緒晃開。但願老黃足夠堅挺,撐到西蜀援軍的到來。
……
往江南的方向,同樣有另一支敵方的援軍。此時,作為援軍主帥的常勝,皺著眉頭,不斷看著最近的情報。
輾轉了十餘日,但陳水關的戰事,並沒有絲毫的進展。聽說,西蜀的那位青鳳,還解決了糧草與輜重的問題。帶著近兩萬人,誓死守關。
“軍師,情報之上還有說,陵州那邊,也摸進來了一支蜀軍。估計人數不多,只會射殺我北渝的巡邏營。每日都有數十人的傷亡,但蔣蒙將軍帶人一去,這群人又往後退了。”
“疲兵之計。”常勝揉著額頭,“這領兵的西蜀將領,終歸有幾分本事,若是蔣蒙沒法子解決,只怕陳水關下的大軍士氣,將會慢慢崩潰。但我也明白蔣蒙的考慮,若是分派人手,等人手不足之後,青鳳極可能會出城反剿。前狼後虎,蔣蒙也陷入了危機。這恪州的戰事,已經徹底混亂了。”
“離著恪州最近的萊州,鎮守的趙成,也帶了萬餘人大軍,在陳水關另一處安營紮寨,看模樣,準備配合蔣蒙夾攻。”
“蔣蒙應該不會動的。”常勝搖了搖頭,“萊州兵力太少,而且那位鎮守的趙成,亦不算智將,一著不慎,很可能會中了青鳳之計。”
“莫不是在等軍師?”閻闢怔了怔。
常勝笑了笑,“西蜀的跛人,最喜歡度勢。我現在,也要學著一些了。恪州戰勢多變,墨守成規的話,沒有任何意義。”
“軍師的意思是?”
常勝眼睛眯起,隱約露出殺氣,“這便要看,稍後西蜀派來的援軍,會是誰了。”
……
“敵襲——”
定東關南面方向,驀然傳來一陣陣的廝殺聲。等一個北渝裨將,騎馬帶著三四營,殺過來的時候,那些可恨的蜀人,又一下子退了回去。
“該死的蜀鼠!”
裨將恨罵了句,調轉了馬頭,終歸是聽了軍令,並沒有深追。
“所以,這一下子又消失了。”坐在一截木樁上,沒有系甲的蔣蒙,皺著眉頭開口。
“正是,殺了二三十人之後,見著我帶人過去,便嚇得往後逃竄了。”
“人數應當不多,先前的時候,在窪地那邊的腳印,我等是誤判了,這一支的西蜀援軍,不會超過五千人,而且,更有可能是不覆甲的輕步弓。他不敢硬打的,沒有覆甲,便如豆腐一般,你衝陣幾輪,都不知能殺多少人。”
“老將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還不到半個月,已經死傷了六七百人。最關鍵的,是營裡計程車卒都氣怒難消,忍不住罵娘。”
“此乃疲兵之計,若是我等操之過急,反而是中計了。莫要忘了——”
蔣蒙指向前方的陳水關,“我等真正的對手,可還在尋找機會呢。”
“將軍,陳水關的另一邊,不是有趙成將軍的萬人大軍麼?若不然,便以夾攻之勢,攻打陳水關。”
“不妥。”蔣蒙凝聲開口。
在小軍師常勝沒來書信之前,他要做的,便是不能輕舉妄動。說什麼“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根本不對,要知道,定下這一計的,正是常勝小軍師。若壞了小軍師的大計,只怕會前功盡棄。
耗在這裡,青鳳危險,他也會危險。畢竟雙方的援軍,都隨時會殺過來。比起青鳳來說,唯一不同的,便是青鳳有關可守,他並沒有。
但不管如何,此時的青鳳,當是甕中之鱉了。只等小軍師大折返之後,親自來捉鱉。
“何術聽令。”想了想,蔣蒙冷靜開口。
身邊裨將,急忙拱手抱拳。
“後方的蜀卒,接下來還會繼續用疲兵之計。若無猜錯,依然是以退入林中的法子,避開追繳。”
蔣蒙頓了頓,“但你也見著了,雨水之後,這幾日乾燥無比。到時候這些人再出來,你集合所有的輕騎,當有五六百騎,立即追剿這些蜀卒。”
“將軍,我一定奮力追殺!”
“不是追殺。”蔣蒙抬頭,眸子裡有了冷意,“我先前講了,這幾日很乾燥,你帶著騎營追殺,將這些蜀卒逼入林子,配合後方的步卒一起,然後放火燒林。”
裨將何術聽著,只一下子,整個人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將軍,此乃大善之計,若能成功,這些蜀鼠便都要被燒死了!”
“我也希望如此。”蔣蒙淡淡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