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軍。”在大宛關,聽聞蜀軍那邊,要在鷹眼潭修築城寨,常勝面色如常,淡淡吐出二字。
他並沒有猜錯,這所謂的城外築寨,是跛人要將他從鯉州逼走。
“軍師,會不會有詐?”前線的申屠冠,急急趕了回來。
“不管有沒有詐,敵軍在城外,離著大宛關這般近的地方,膽敢修築城寨,我若是不出兵,只怕長陽裡的那些老世家,便又有說法了。”
申屠冠嘆了口氣。
北渝越大,世家越多,若是沒有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終歸會讓許多人不滿。可想而知,面前小軍師的處境,何其艱難。
“軍師,這次便由我領軍!”申屠冠請命道。
“這倒不用,申屠兄需要坐鎮城關,讓申屠就去吧。他亦熟讀兵法,有幾分的本事。”
申屠冠還想堅持,隱約間,卻又似乎明白了什麼,猶豫了下,並沒有繼續堅持。
大宛關外,十幾裡的鷹眼潭。
此時天色昏黃,陳忠正帶著大軍,急急奔赴而來,看模樣,是要仗著天黑,迅速伐木築城。
但收到了情報的大宛關,申屠就很快帶兵出征,沒有絲毫的耽擱,按著小軍師常勝的命令,迅速殺到了鷹眼潭前。
“投火!”
數不清的火油罐,砸在修築的城寨上,並沒有多久,這座修葺的小城寨,到處都是火光熊熊。
“殺啊——”
兩軍之間,在火光中的白刃戰,一觸即發。北渝的黑甲,以及西蜀的白袍,兩者迅速殺成了一團。
……
東方敬坐在城頭,遠眺著昏黃下的火光,無悲無喜。
“長弓,拿著我的密信,送去給夜梟。告訴他們,要謹慎一些,交到那些鯉州義士的手裡,幫著我在鯉州造勢。”
鯉州義士,便是陳方送的機緣。現在,這一份的機緣,已經任由東方敬調配。要逼走常勝,鯉州內的造勢,不可或缺。
但不知為什麼,東方敬一直覺得,這事情,好像有些太過順利了。
在大宛關上,常勝同樣迎風而立。
他知曉,跛人在城外築寨,不過是逼走他的第一步,接下來,該準備下一步了。
哪怕雙方戰平,都算他這位軍師“又失策了”。
“軍師,接下來該怎麼辦?”在旁的閻闢開口。
“傳令給申屠就,燒了蜀軍的城寨,無需深追,立即折返大宛關。”
“但這樣不勝不敗,只怕長陽那邊的老世家們,又有話說——”只剛開口,閻闢一下子想到,昨天小軍師和他說的話,聲音戛然而止。臉龐上,卻換上了一副歡喜之色。
“不勝不敗?”常勝表情平靜,“不勝不敗,這有些不對,在知曉我的處境後,跛人會想辦法,將這場遭遇戰,變成我北渝……至少小敗。”
呼。
常勝籲出一口氣。
“看來,我是要打點行裝,準備離開了。”
……
如常勝所料,約莫在三四日後,等情報傳到長陽,許多的老世家們,頓時都坐不住了。
由於鯉州的造勢,情報裡的內容,並非是不勝不敗,而是說蜀人城外築寨,守軍作戰不利,小敗一場後,倉皇逃回了城關。
“高大人,你瞧著,那小軍師又吃了敗仗。”
許多老世家的人,都圍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老頭叫高舟,是高家的家主。由於善用計謀,被許多老世家的人,奉為智囊。
這一次,若是常勝被卸職,他將會出任北渝三軍的軍師,對抗跛人,取得大勝。
聽著,高舟眯著的眼睛,慢慢地睜開。憑著他的資歷和威望,若是成為北渝軍師,算是眾望所歸。
那位二十餘歲的常勝,若非是主公用人唯親,若非是老仲德的學生,如何能一步登天,成為北渝軍師。
“早料到了,他手段稚嫩,不夠老道,終究鬥不過跛人的。”
在旁的許多老世家,都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
“那麼,這一次我等再入宮,力諫主公,立即將這手段稚嫩的常勝,卸去軍師之職!”
“主公會答應麼?”
“三番四次,常勝都吃了敗仗。先前多好的機會,千里奇襲楚州,兩個北渝名將在他的帶領之下,還有十幾萬的大軍,都無法打入楚州,可見,當真是浪得虛名。”
不少人深以為然。
“若主公不答應,便是不為北渝考慮!我等便統統解甲歸田,不做這北渝的官兒了!”
“好,便以此說法,讓咱們的智囊,高舟軍師上位,去將西蜀的跛人,那些蜀卒,殺得丟盔棄甲,大破定州!”
在嘈雜聲中,高舟眼色自信。什麼跛人,什麼伏龍,在他看來,不過是一些虛名。
他吃的米鹽,都是這兩人的好幾倍了。
……
長陽王宮裡,常四郎皺著眉頭。先是看了常勝的來信,隨即又看了上奏的卷宗。
看著看著,不多時,嘴角露出了笑容。
“不愧是常勝啊。”常四郎呼了口氣,“退一萬步講,若常勝真是無才,跛人何必作這個局,要將他逼走換人。只可惜,那些老世家鳥都不懂。也好,這一次……我便按著常勝的意思。只可惜,委屈了我這位族弟。”
“少爺,常勝小軍師明明很厲害啊?”常威在旁,想了想開口。
“這是自然,除了他,在整個北渝,我想不到更好的人選。譬如這一次,他和東方敬的交鋒,這兩位,都稱得上計謀無雙。若真換了什麼高舟的,只怕要被跛人活活玩死。”
常四郎垂下了頭,“但如我這族弟所說,老世家們的怨氣,需要放一放,若一直憋著,會壞了大事。那位高舟,便作為洩氣口吧。”
……
此時,踏入皇宮大殿的高舟,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他的眼色憧憬無比,只以為要不了多久,他這位善用計謀的世家主,將要大破跛人和西蜀,揚名於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