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關了,但也守住了。”握著情報,東方敬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北渝小軍師的這一場千里奇襲,並沒有得手。
擔憂的是,現在的於文,還不知死活。
“主公放心,陳鵲神醫已經過去了,於文將軍吉人天相,肯定沒事的。”
徐牧沉默點頭。
他能想象得到,十幾萬大軍兵臨城下,而於文,卻只帶三千的守卒,五千人的民夫,死戰不退。
要知道,一線關可不是峪關。峪關是屬於絕世天險,而一線關,橫面太長,便如一個“一”字,要想守住,更是難上幾分。
但於文,硬生生打了一場漂亮的攔截戰。
現在,徐牧只希望,這位跟隨最久的悍將,能甦醒過來。
“另外,常勝選擇了回師。”東方敬皺住眉頭,“也就是說,先前定下的計策,不僅要對付常四郎一路,現在,還需要對付常勝回師的這一路。他是個極聰明的人,雖心有不甘,但亦能放下這份不甘,選擇了在苗通鎖江之前,回趕對岸。”
“也就是說,這一場西蜀和北渝的大戰,在接下來,將會進入全線拉鋸。”東方敬呼了口氣,“若說其中的意義,便是於文,破了北渝的鯨吞之勢。當初我西蜀人擔心的,三年後北渝大軍南征,鯨吞江南西北,現在看來,這種兵勢已經不可能了。”
拉鋸戰,則是雙方互有往來,廝殺不休。
對於現在的西蜀而言,比起北渝大軍南征,這種陷入膠著的拉鋸,會好上許多。
兩者之間,至少要打個很久,才會度勢,再選擇一個優勢的地勢,打上一場舉世大戰。
北渝想鯨吞西蜀,想一戰定江山,目前來看,估計是不可能了。
“目前的防備,亦是放在江南。至於襄江那邊,我打算調動樊魯,作為吳州和陵州一帶的巡將。而苗通,則以楚州和陵州的江域,為主要防務。我原先還以為,能趁機吃下北渝的一個州,但常勝回防太快,這有些可惜了。”
“伯烈,會有機會的。”
“自然。北渝現在還有另一個劣勢,三名將,十幾萬大軍攻楚州,無功而返,只怕北渝裡的不少老世家,又有話要說了。”
……
常四郎騎著馬,立在一座山坡上。在他的身邊,不僅有常威,還有常勝,申屠冠,以及蔣蒙這三員名將。
“蔣蒙老將軍,還請伸手。”常四郎轉頭開口。
蔣蒙沉默伸手。
常四郎垂下馬鞭,在蔣蒙的手掌輕輕拍了一下。
“這一鞭,以作懲戒。下一次再出戰,切不可小覷西蜀。”
“主公……”蔣蒙老淚縱橫,在常四郎的戰馬前,屈膝跪下。
“我知你的悔意,特地趕過來請罪。無需如此,回恪州主持軍務吧。在日後,我常小棠還要仰仗老將軍,幫我打江山呢。”
蔣蒙含淚抱拳,重重點頭,又朝著常四郎拜了三下,才騎上了馬,星夜趕去恪州。
常四郎收了馬鞭,餘下的常勝還有申屠冠,在旁沉默不已。
“怪不得你們,連我自個也沒想到,破掉我北渝兵勢的人,是曾經的相識。”
“主公識得於文?”
“於文跟著小東家最久,我自然識得。”常小棠笑了笑,“另外,在小東家沒來之前,我對這個武進士亦有一番興趣。但很遺憾,他沒有跟我,他跟了小侯爺。於文啊,這個西蜀籍籍無名的將軍,算是立了天功了。”
“主公——”
“常勝,我知你想說什麼,無需多言。老世家們要弄你,我也會弄他們。有我在,你繼續做你的北渝軍師。這一回你的妙計,算是完美,只可惜看錯了於文。但凡有下一回,你該多揣摩幾分。”
常勝垂頭。
“常勝,我很期待有一日,天下人談起跛人的時候,亦會跟著談起你常勝。你要知曉,你常勝,在整個北渝,是最有資格和跛人相提並論的,沒有第二人選。”
常勝身子微顫,仰著頭,認真抬手抱拳。
“至於申屠冠你,我更是放心。便如當初,你說要投北渝,我便敢將西路的十幾萬人馬,都歸你調遣。”
申屠冠亦臉色動容,拱手抱拳。
“莫要看著北渝勢大。”常小棠嘆了口氣,“我以前便和常威說過,有的選的話,我肯定不選和小東家打仗……只可惜,我沒得選,只能打了。常勝啊,你現在有何建議?”
常勝想了想開口,“這場千里奇襲之後,接下來,西蜀和北渝都不得安生。既然無法以兵勢鯨吞,那麼,便以我北渝偌大的疆土,以及底蘊,耗住西蜀。待機會合適,便起一路大軍,擇地而攻。”
常四郎沉思了下,點點頭。忽然揚起了手,指著壺州前方的江岸。
“你們沒回來的時候,跛人慾要渡江搶攻壺州。但現在,見著大軍班師,申屠冠也回來了,一時便沒了動靜。跛人,真的是聰明至極。嘿嘿,同為狀元,我反而是落了下乘。”
“主公,我在河北之地,已經留了黃之舟,作為佯攻與守疆之軍。”
“自然,我看到他了,做的很不錯,和蜀軍殺了好幾場,各有傷亡。”
常四郎調轉了馬,看了看面前的兩位大將和軍師。
“我需趕回內城。常勝,無需懼怕跛人狀元,在我心底,你亦是天下大謀。莫要忘了,老仲德還在天上,等著你我的喜報。”
常勝動容,垂頭淚泣。
他的人生,便是一場讀書的人生。只不過一場臨危受命,接過老師的衣缽,成了北渝的第一席軍師。
可一面世,便要面對被稱為天下第一謀的跛人。
他已經很盡力了。
“族兄放心,常勝聆聽教誨,我北渝,一定是逐鹿的勝者!”
騎馬在前的常四郎,身子驀然一頓。但很快,又踏過青草與黃沙,往前急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