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雷封城的城頭,常勝遠眺前方。此時,他並不覺得快樂。佔領一座空城,連糧草輜重都燒了,沒有任何的意義。
“軍師,都準備好了。”
常勝收回目光,沉沉點頭。
“無需耽擱,大軍即刻開撥,攻打一線關!”
他很明白,若是此時再耗時間,說不得,整個攻勢會被扭轉。到時候,這十多萬的大軍,便會徹底陷入劣勢。
這次渡江奇襲,根本沒有動員民夫,這十多萬人,只帶了十日的口糧。若是出現什麼意外,只怕軍心真要動搖。
“城梯與投石車的搭建,如何了?”
在旁的申屠冠點頭,“軍師放心,都準備好了。如今只需攻下一線關,我北渝浩浩大軍,便能攻入江南。”
再無二話,只留了三千人駐防雷封城,餘下的大軍,皆是一路朝著一線關的方向,急急殺去。
三個舉世名將,認真地說,還有稱為伏龍大謀的北渝小軍師,單單這個陣容,已經是極其可怕了。
……
“敵襲——”一個在箭樓上瞭望的西蜀斥候,一時間,聲若驚雷地驚喊。
雖然早早知道,但這份壓迫感,依然讓人觸目驚心。
一線關外,開闊的地勢,黑壓壓的北渝大軍,齊齊殺來,捲起漫天的塵沙,遮滿了頭頂的天空。
“如我所料,並無民夫營。那些攻城輜重,估摸著是休整一夜,仗著人多勢眾,匆忙打造的。”於文沉著聲音,並未有任何驚慌。
又或者說,他等著這種大戰,已經等了許久。今日,便是得償所願。
“守城!”於文抽刀高舉。
“守城!!”
在他的四周圍,三千人的西蜀守卒,亦是跟著怒吼起來。每一人的臉上,都是不死不休之色。
“一線關,原先是一條蛇道。但於文此人,卻以一座小城鎮為基,修葺了一座險關。也就是說,要從半島攻入整個楚州,只有踏破面前的一線關。”
“可否迂迴繞過。”常勝冷靜開口,看向說話的蔣蒙。
蔣蒙沉默了會,“軍師,若是迂迴繞過,恐怕會被蜀人,堵住後路夾擊。你也知,我北渝大軍現在,補給線拉得太長,最好的法子,是一鼓作氣打下一線關。”
“我自然知。”常勝點頭,“但我的意思,並非大軍都繞去。而是分派三萬人,繞後攻入楚州。”
“軍師,此計過於兇險。單單繞路,都需要七八日的路程。”
常勝想了想點頭,“蔣蒙,你性子謹慎。此番便按你所說,以攻打一線關為主。”
“我怎的覺得……軍師並無太大的信心。放心,這次的守軍,不過三四千人,無異於螳臂當車,擋不住我大軍的。吾蔣蒙的本部,願為頭軍主戰,三日之內,誓要打下一線關!”
常勝難得露出笑容。在旁的申屠冠,亦是拱手。
蔣蒙呼了口氣。
在先前,他被西蜀的跛人,完完整整地大敗,二三萬的水師,幾乎全軍覆沒。不管如何,這一次,便是他找回威望與臉面的機會。
攻破一線關,活捉蜀將於文!
“軍令——”蔣蒙按刀出列。
不多時,三萬餘的北渝東路軍,迅速集結過來。
“休要忘了,襄江水戰,我等吃了西蜀一場大敗。但我常說,若論步戰,我蔣蒙手下的猛士,無懼天下任何大軍!”
蔣蒙抽刀長呼,“傳我軍令,三萬東路軍,開始圍關攻城!”
“殺——”
“吼!”
浩浩的北渝東路軍,約莫是為了一雪前恥,紛紛推著攻城器械,列著方陣,隨時準備叩關。
蔣蒙意氣風發,有條不絮地指揮著本部人馬,步步緊逼一線關。
“申屠兄,你知不知,蔣蒙老將軍並無太多的大勝仗,為何能評為天下第四的名將。”
申屠冠想了想,搖著頭。
常勝笑了笑,“主公手底下的精銳,譬如賣米軍,大戟衛,甚至不少的黑甲軍精銳,都是他一手操訓的。另外,我北渝的步卒練兵之法,亦是出於他手。這樣的人,若是生氣了,對於西蜀而言,當是一場大禍臨頭。”
聽著,申屠冠臉色微微激動。這事兒常勝要不說,他真猜不出來,這蔣蒙,原來有這般的大本事。
“我對他亦有信心。”常勝聲音冷靜,“那麼,這一次便以蔣蒙老將軍為主攻,你我二軍,在左右二翼,作為配合。如老將軍所說,三日之內,誓要攻下一線關!”
“願與小軍師並肩作戰。我北渝三員名將,該摧枯拉朽才是。”
“實際上,還有第四人的。”常勝淡淡道,“只可惜他在河北,暫時沒法調過來了。”
“但此次,我等三人若無法攻滅於文,天下人,便會嗤笑於你我。所以——”
常勝儒雅的臉龐,慢慢露出一絲絲的殺氣。
“踏平楚州,鯨吞西蜀!”
……
“於將軍,攻城了。”一個裨將急急走來。
於文點頭。
如今這光景,兩軍之間,並無太多的磨蹭,直接沙場見真章。
於文走到城關邊,聲音不急不緩。
“一線關,關如其名,便如‘一’字。雖然只有一座關門,但我等三千人後面,並沒有後備軍。也就是說,老子們這些好漢,三千人一起守,若死,便三千人一起死!”
“敢戰否!”
“吼!”
鼓舞計程車氣,驀然在三千守卒間爆發,無數張的臉龐,皆是無懼之色。
“各司其職,步弓營,若北渝狗進了射程,立即拋射!”
“滾木與落石,莫要多用,只等敵軍先登,再以此禦敵。”
三千人,不可能擋住北渝人的先登。要不了多久,便會演變成,一場極為慘烈的守堅戰。
……
一線關城外,最後一批離開的民夫,約有四五千人。這些人的腳步很慢,許多人亦在痛哭。
這片楚州,換了好幾個大王。先是楚州王,然後是東陵王,到了現在是西蜀王。但唯有西蜀,會將他們這些泥腿百姓,當人來看。不僅免了一年餘的賦稅,另外,還教他們種稻織麻,到了如今,許多人的家裡,都有了餘糧,娃兒們長大一些,也能和富貴家的娃兒一樣,齊齊入學塾讀書。
“三千……於文將軍只有三千人吶。我聽說北渝那邊,可有十幾萬的大軍,三個天下名將。”一個趕路的老文士,忽然回身,跪倒在地,衝著一線關的方向叩拜。
拜完之後,這位曾經代為捉刀,幫忙寫家書的老文人,忽然就跑到路邊,折了一根枯枝,朝著一線關跑去。
“休要攔我,吾汪燁,要幫著於文將軍守城!吾觀諸位,皆是身體強壯,如今同為蜀人,莫非是說,要夾著尾巴,做一畏縮老狗乎!”
聲音極大,附近的許多民夫,原本就心有不甘。在前方的一線關,不僅是西蜀的屏障,更是他們的家園。
“守土安疆,匹夫有責!”
不多時,這數千人的民夫中,一股豪邁之氣,迅速蔓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