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不明白……”
深夜時分,石街酒肆窗前,方青青捧著酒桶,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
“你們有錢人,是不是腦子都有病?”
這個問題立刻得到了張惇等人的附和。
“日入百萬的大富豪,專程跑個狗食館來當打工小二,這實在怪不得我們對你們有錢人產生偏見啊!”
而被譽為有錢人的王洛,則不由回想起了午餐時,那兩位真有錢人的言談舉止,最終點點頭。
“的確有病。”
趙進喜則說道:“這麼看來,還是老洪心態穩啊,給你發工錢的時候,居然還鄭重其事地說什麼,因為你工作效率高所以多發兩成當獎金,他是真不知道對面的人身家幾何啊!”
王洛倒是很欣賞老洪的心態,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因對方的身份而有所變化……這才是他能在競爭激烈的石街餐飲中獨佔鰲頭又屹立不倒的原因。
平民餐飲,最重要的就是一如既往,一視同仁。
至於自己,同樣是基於平常心,才選擇在老洪的館子裡繼續打工的。
畢竟,不平常的日入百萬,飛昇錄根本不認,反而打工的幾百日結工資,能切切實實地形成靈山資產增值,那還有什麼理由不懷有平常心呢?
何況,若非在老洪店裡打工,又怎能聽到張俞和薄公子的有趣對話呢?
“說來,我是真沒想到啊,羅光頭居然那麼有錢。”方青青說著,放下酒桶,滿心感慨,“一百二十萬現金啊!說什麼老婆本,他是打算娶多少老婆!?”
張惇撇撇嘴:“那筆現金啊?多半是找人拆借的,他自己的存款最多也就幾十萬。”
王洛聞言好奇:“是這樣?”
張惇解釋道:“羅老闆的生意經是沒話說,別看那太虛小站不起眼,小白樓前那條街上,沒幾個比他的小站更能賺錢的……但光頭平日開銷也大啊。什麼繪卷都玩,什麼青廬都光顧,他嘴上說要存老婆本,但手裡的錢都充給繪卷工坊裡那群肥肥畫師娶老婆去了。之前有次跟他喝酒,他無意中透過底,這些年下來,手頭真正可用的閒錢,也就幾十萬。”
方青青則感嘆:“那他這番可真是誠意十足了。”
張惇說道:“其實也沒什麼風險,這種繪卷交易的資金,在太虛司的照見臺上最多稽核一兩天,就會轉到他的個人賬戶上。他無非是提前找人提現罷了,當然,也還是很有誠意了,那光頭以前可從來沒對人這麼殷勤過。”
趙進喜則說:“別忘了羅曉還提成了二十多萬呢,能讓我日入二十萬,別說殷勤,殷啪我都行!”
“老趙你清醒一點,就你這尊容,殷啪只能伱倒找二十萬!”
幾人說笑間,王洛忽然聽到袖中靈符鳴響,掀開符,卻正是他們討論著的羅老闆。
“王洛兄弟,我遇到麻煩了……”
霎時間,窗前眾人同時收斂聲息,有些緊張地看向王洛手中的符紙。
王洛若有所思地問道:“血魔十三的交易出了問題?”
羅曉沉聲道:“沒錯,被太虛青衣以違規經營的名義叫停了。”
頓了頓,羅曉又直白道:“最壞的情況,一百六十萬的款項全額奉還之餘,還要賠償繪卷工坊經營損失,並向太虛司和青萍司繳納罰金。”
王洛則同樣直白地問:“所以你需要我做什麼?”
羅曉沉默了一會兒:“先來店裡見一面?”
放下靈符,王洛看了看方青青等人:“那我就先告辭了。”
幾位工友欲言又止,有人想跟去圍觀,卻被同伴攔住。
接下來的問題,顯然不再適合閒雜人等參與。
——
羅曉的小站距離酒肆不太遠,王洛只用了幾分鐘就趕到現場。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門上封條,白紙黑字,於夜色下隱隱綻放青色幽光,不但以無形的力場隔絕著閒雜人等的靠近,更以青萍司的赫赫官威,鎮壓一切閒雜念頭。
羅曉就站在店門口,斜倚著牆壁,半邊臉被封條的青光映得宛如屍鬼。
看到王洛,這位光頭老闆還是露出熱情的笑容:“吃夜宵了嗎?那邊的烤串做得還不錯。”
王洛說道:“說正事吧,到底怎麼回事?”
羅曉於是收斂笑容:“昨日交易過後,本來一切如常,但今天上午,太虛司的照見臺忽然發來通知,說我的交易存在異常。然後沒等我找人詢問究竟,隔壁小白樓的青衣就上門來了,說我違反了太虛經營律……”
王洛問道:“確有違反嗎?”
羅曉點點頭:“嚴格來說的確是違律了,還記得咱們之前討論過的,太虛繪卷算不算賭博嗎?”
“你說祝望對此有非常嚴格細緻的規定,只要工坊沒有提供繪卷內資源兌換現金的服務,就不算賭博。”
“沒錯,但現在的問題是:你在繪卷內抽出一張角色卡,直接就賺到了一百六十萬。”
王洛沉思很久,問道:“那就奇怪了,如果說這般行為都要被劃入賭博予以禁止。那麼一切繪卷交易行為,就都該禁止了。太虛司的照見臺也沒有設立的必要了。”
羅曉說道:“你這話,在絕大部分地區都是正確的,金鹿廳太虛司既然允許太虛繪卷有抽卡設計,當然不至於阻撓現實交易,甚至還多有鼓勵,作為資金監管之用的照見臺就是專門為此設立的。”
王洛頓時醒悟:“石街的規矩不一樣?”
“沒錯,石街不一樣。”羅曉嘆息道,“歷史淵源就不講了,現實層面來說,大律法對石街的太虛業務,要求會更嚴苛一些。往大了說,你會發現很多石街人都對太虛有偏見,往小了說,很多業務在石街不得開展。我這太虛小站,放到書院街,絕對是依法合律,但在石街,就最多算是擦邊業務了。而所謂擦邊是指,嚴格按照律法執行,我的小站就不該有繪卷交易平臺的運營資格,但現實是,石街上百家太虛小站,就沒有誰因為這種事被徹底追究的。最多是有熊孩子瞞著父母在太虛裡消費,我們幫著去找工坊討還……何況平日很多青衣還到我那兒買賣道具呢。”
王洛頓時瞭然:“所以顯而易見,問題的根源並不在大律法,而是你被人針對了。”
羅曉欲言又止。
“而你認為,本質上你是遭了池魚之殃,青萍司真正要針對的人是我?”
羅曉搖搖頭:“也不敢說全是池魚之殃,涉及到血魔十三這種稀有度的角色卡,也或許是運營的工坊那邊有了意見吧。但現在不論是誰被針對,我都只能找你來求救了。”
王洛走到門前,看著那張散發微光的封條,不由陷入沉思。
就在他身後,小白樓前的長街上,不知多少雙眼睛同樣在默默注視著。
不久,王洛做出了判斷。
“明早和我一起去小白樓投訴吧,此事並非你我理虧,沒理由讓你我承擔損失。”
羅曉聞言,神情一振,但仍有些懷疑:“但如果真的嚴格按照律法……”
王洛笑了:“嚴格按照律法,李記燒肉現在應該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