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漢彰武情結

第十四章 重陽之變(上)

重陽這天一早,雒陽內外就已經抑制不住歡快的節日氣息。雖說這一年國家變故極多,在南面損兵折將,接連丟失領土,天子也間接因此病逝,但對於普羅大眾而言,生活依舊需要繼續,只要還活著,還有明天到來,人就不能不懷有活得更好的期望。於是人們在早上就掛起燈籠,東至屍鄉,西至上林苑的街道上,到處都可以看到門楣間的節慶裝點。

不過說起重陽的活動,最重要的果然還是登高。重陽以九九之數,被凡人以為是昇仙之節,傳說這一天清氣上揚,濁氣下沉,得道之士便會在這一天羽化昇天,上天也會對凡人有所反應。故而不只是文人雅士會在這天登高望遠,普羅大眾也會在祭祖後攜家人郊遊,無論老人稚童,都在湖邊山道間野宴,而後相互祝壽。只是今年逝者無算,所以攀爬山頂的人較往年格外多,諸如北邙山、龍門山、崆峒山等地,在山巔祭祀的人們絡繹不絕,眾人們鼓瑟吹笙,焚香祭祀,期望能得到在天之靈的一絲回應。

而對於朝中的貴人們而言,則在一清早就被齊齊喚進了宮中。按照往年的慣例,天子今日祭祀宗廟後,要在宮中召開重九會宴,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雖說因為財政窘迫,今年的宴食樸素了許多,但畢竟是難得的閒暇時間,貴人們過節的興致還是很高。樂人們因此吹《木英搖落》,宮女們繼而跳《獨榮》之舞,而與會的賓客們則手持黃花,一面觀賞舞姬歡鬧,一面賞詞作賦,可謂是一年間難得的文壇盛事。

歡樂的時光總是易過,轉眼就過了午時,散會的鐘聲響過兩遍後,各位貴人們也就紛紛向太后天子告辭了。由於正值深秋,天色昏黑的很快,官人們出宮的時候,晚霞已經只剩下一抹如輕紗般的紫色,殘月也已經掛到山間。只是此時的雒陽人氣依然很旺,隨著登高郊遊的人群返回,夜市的燈火也亮起來了,那些還沒有疲累的紅男綠女,紛紛來到雒陽城外的市場裡遊玩,有人做藏鉤之戲,有人享投壺之樂,由於往來的人群極多,使得晚上的雒陽也顯得亮如白晝。

這種情況下,守城的門衛們也未免顯得懈怠了,根本沒有仔細審查往來人士,只要擁有通行證,沒有攜帶明顯的違禁品,都可以隨意在京城內外往來。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平陽王劉澹易裝進入了太傅府內,準備實施已準備了月餘的大計。

剛一踏入鍾繇府內,劉澹便問迎來的鐘毓道:“人都到齊了嗎?”鍾毓顯然也非常忐忑,他掃視了一眼劉澹的背後,確定沒有人跟進來後,就立刻把門關上,然後才說道:“殿下,除去羊使君與邯鄲正禮外,其餘的人都在等您。”羊使君說的自然是河南尹羊耽,邯鄲正禮便是雒陽令邯鄲淳。按照計劃,他們正在巡視各城門,暗中集結城門甲士。

劉澹隨鍾毓往府內走,繞過幾個小院,而後進入到竹林間的一處暗室,那裡就是此次聚會的地點了。開門一看,裡面已坐有太傅鍾繇、太常邢頤、衛尉高堂隆、光祿勳範先、尚書孔桂等朝中高官,除此之外還有吳質、陳禕等劉澹倚仗的幕僚,他們見劉澹到來,除去鍾繇外都立刻站起身向他行禮。而劉澹則不動聲色,壓了壓手後,徑直坐到鍾繇的身邊,轉而問其道:“太尉那邊如何了?”

鍾繇低聲說:“孝直正盯著宣武城那邊,只要我們這邊行動順利,發出訊號,他立刻就手拿詔書去安撫上林軍。”說罷,他微微瞑目,又直視劉澹道:“殿下這一路過來,有沒有什麼異樣?”

劉澹笑道:“我在谷城待了半個月,而替身所在的車隊已開到了潼關,眾人都到我即將就藩,誰能猜到我會返回雒陽?”

他自信的語氣多少有點感染到了在場眾人,鍾繇笑了笑,又問道:“那殿下的死士可已入城?”

一旁的吳質回答道:“死士分為十次入城,已經全部進入城南準備的二十所宅邸裡,只要現在議定後,立刻就可以實行兵諫。”

聽聞死士已經入城,與會眾人更是士氣大增,只有衛尉高堂隆心懷猶豫,他說道:“我今日在路上觀察宮禁,沒有發現鄧士載他們,丞相今日又沒有前來參會,是否丞相察覺了什麼變化?”原來就在前日,陳沖以偶染風寒為由告病在家,並沒有來參加這一日的重九宴席。而陳沖多智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對敵對者來說,任何風吹草動都難免讓人感到恐慌。

不料劉澹卻笑道:“高堂使君不必擔憂,我在丞相府中早埋有暗間,雖不得參加政務,但還是能觀察其日常起居。據他來報,丞相這兩日確實染了風寒,接連兩日都鎖在家中,除去他妻子蔡氏端送食盒以外,其餘人均不得入內,這是做不得假的。”

聽聞劉澹在丞相府內也藏有間諜,眾人聽了都是一震,驚疑不定地打量平陽王片刻後,他們方才整理神色。劉澹則淡然自若,進行著最後一次的計劃確定。

劉澹和鍾繇的計劃說起來並不複雜,主要是分為兩路,一路在少府劉豹的內外響應下,劉澹直接與衛尉高堂隆、光祿勳範先領死士與宿衛入宮,闔上宮禁諸門,殺死隸屬於陳沖的姜維、鄧艾等人,然後劉澹分別覲見太后與天子,請兩人暫退,清除宮中的陳沖黨羽,並罷黜陳沖、魏延、龐統等人。另一路則由鍾繇、法正、羊耽、邯鄲淳率城衛守住太常街,務必不讓宣武城中的上林軍入城。陳沖舊部雖多,但在新軍中到底沒有多少威望,所以到時候只要鍾繇能佔住太常街,大事必成。一旦陳沖認罪免官,其黨羽自當作鳥獸散。

至於政變發起的時間,自然是定在了天明破曉時分。在這個時間點,夜市的百姓應該也都疲勞回屋了,而上林軍的將士也還未醒,是成功機率最高的時刻。

商議完畢後,密會各人開始各就各位。但平陽王劉澹卻並不急著離開,而是滯留在府內明堂,一邊收拾衣物和隨身短武器,一邊等待天明。畢竟距離破曉還有好幾個時辰,夜深之後,他就躺在地上睡著了。吳質等人在政變前夜,原本還是有些懼怕的,但見主子是這樣坦然,他們就相互溝通鼓勵說:“只有這樣的王者,才能振興漢室江山。”

可到了半夜,劉澹忽然大喝一聲,從地上坐起來,嚇了身邊的孔桂等人一跳。而他則扶著額頭良久不語,好久才問道:“什麼時辰了?”

原來就在剛剛,劉澹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正騰雲駕霧,直往日中飛去,不料接近紅日時,雲層中突然竄出一條獨眼紅龍,朝他口吐火焰。火焰燎身之際,他便頓時驚醒。幕僚們見他驚魂未定的模樣,連忙問發生了什麼,但劉澹卻不好開口,這個夢實在是大凶之兆,一旦說出,恐怕人心立刻就散了,於是就推脫說自己也不記得了。

此時烏雲已佈滿天空,遮住了前半夜的殘月,城池內外也是陷入寂靜,連蟲鳴聲也完全沉寂了,只有麻雀和梟鳥們還在樹上低吟。此時距離行動還有一段時間,而劉澹醒了過來,就難以再次入睡了。他只是抬頭向著祖先合掌祈禱道:“列祖列宗在上,助我剷平惡人,得償所願!”

突然劉澹想到,大漢的列祖列宗裡也包括長兄劉燮,不僅稍有惡感。接下來他穿上皮甲,然後在外面披上朝服,再戴上顯示尊貴身份的朝冠,他毫無食慾,只喝了一點肉粥,就出門上路。抬頭看了一眼日出的位置,心中暗道:“今日之事,一旦失敗,自己定然是難逃死罪,必不能失敗。”繼而轉身上門,身後吳質等人跟隨,一起往南面死士埋伏處去了。

在城南的邢頤已經把死士聚集在街上,等劉澹過來時,兩千餘名死士黑壓壓地在街道上沾滿,此時他們都換上了從武庫中調來的甲冑,明明沒有月光,他們手上的斫刀也反射出凌冽的寒光來。劉澹到達眾人面前站定後,並沒有多少言語,他只是點燃了一支火炬,往上揮舞了兩圈,而後又照亮了自己的面孔。

那正是他們約定動手的訊號。

劉澹把火炬舉在手上,立馬策馬往宮中走去,死士們緊隨其後,甲冑撞擊的聲音層層疊疊,彷彿黑夜中有海浪在瀰漫。

而在另一邊,宣陽門前,高堂隆正在召集手下的宿衛,他令嫡系分為兩部,一部在前護衛,一部在後督促,一旦有宿衛不服從命令,這些人就會立刻發難,將出頭者殺死立威。不止是他,其餘同謀者也都在緊鑼密鼓地行動著。

一切都顯得極其順利,等到所有兵馬匯聚一堂,就是動手的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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