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韃子?”
“哦!還有點朝鮮人!不過都是些過不下去的阿哈!”
這些漢字,徐鶴聽著都能寫下來,但怎麼就不懂什麼意思呢?
“不是,阿哈又是什麼?你怎麼帶了這麼多韃子入關?薊鎮這邊難道不管的嗎?”
北直隸的地盤上,突然多了這麼多異族,這個薊鎮總兵的心可真大啊!
倒不是徐鶴歧視賀宇他們這些人,而是一個國家心臟旁,多出來這些人,負責邊防的官員竟然不上報,這種事本身就是很不合理的!
賀宇見徐鶴是真不懂,於是點了點頭道:“說白了,都是些苦命人,建州三衛的老爺們,手底下的奴僕他們那叫阿哈!”
野狼峪這地方不能久留,賀宇和徐鶴牽著馬先行離開,李滿柱帶著人處理被俘的衛所軍,順便將沈瓊等人的屍體處理掉。
在路上徐鶴終於從賀宇口中得知了他這部人馬的來歷。
原來賀宇原本是廣寧後屯衛的一員百戶。
他其實沒有犯事兒,只不過因為在一次去寬甸的時候,在路上被建州右衛的首領王哈出帶人襲殺,丟了押送的糧草和軍資。
人也被王哈出俘虜關進了自家的拖克雷,也就是田莊。
他們這些漢人在王哈出的田莊內每日都被鞭打壓榨,幹最髒的活,吃也吃不飽,沒兩年,他手下的兄弟就死了大半。
這期間,朝廷也追查過此事。
剛開始時王哈出也害怕被發現,引來朝廷大軍征剿。
但後來他不知道怎麼搭上了廣寧後屯衛指揮使的關係,送了兩車毛皮給那指揮使。
賀宇的上司收了禮,於是便報朝廷,說賀宇攜軍資糧草夥同屬下逃到北方去了。
遼寧都指揮使司收到廣寧後屯衛的訊息,自然下達了海捕文書,捉拿賀宇。
這種情況下,賀宇肯定是回不去了。
可能很多人不清楚,這建州三衛不應該屬於奴兒干都司管轄嗎?
怎麼又扯到遼東都指揮使司管轄了?
女真人內遷時,剛開始確實是屬於奴兒干都司,後來繼續南下遷徙到集安附近時,這裡已經屬於遼東都指揮使司的管轄範圍了,所以這件事應該由遼東上報。
而李成梁家所在的鐵嶺衛也是屬於遼東的衛所序列,相距並不遙遠。
賀宇押送糧草軍資去的寬甸,其實就是鐵嶺衛的轄區。
這時賀宇繼續道:“本以為我們這些人是必死了,但王哈出卻覺得我們反正回不去大魏了,只能聽命於他,在他任下苟延殘喘。”
“再加上我還有兩分勇力,又在軍伍中待過,漸漸地,他也便放鬆了對我的警惕,讓我給他練兵。”
“練兵?”徐鶴好奇道。
“對!現在建州三衛情況有些不好,建州左衛的王杲(音:搞)頗為勇悍,壓得其它兩衛抬不起頭來,王哈出偷偷練兵,就是為了對付王杲!”
“賀頭領!”徐鶴打斷他道:“現在建州三衛對咱們大魏到底是個什麼章程?”
賀宇看了看徐鶴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徐鶴笑了:“都想聽!”
“假話就是四夷賓服,萬國來朝!”
“真話就是這些年建州三衛一直在試探朝廷的底線!”
徐鶴好奇道:“怎麼說?”
“朝廷專設旅順關,負責三衛互市事宜!三衛透過旅順關可以用貂皮、人參等物交換內地的鐵器、耕牛、糧谷、農具!”
“可是三衛這些人逐漸從漁獵轉為耕種,日子安穩了,人口增加的,土地就不夠了!”
“三衛一直偷偷往朝廷劃定的區域外圍拓展,當然,這動作很小,更多的還是三衛之間互相攻伐,搶佔土地!”
“朝廷申斥了幾次都沒有用,最後便關閉了旅順關以示懲戒。”
“可這樣一來,建州三衛怨懟叢生,敢怒不敢言,如果長此以往,未來恐怕要出大事!”
徐鶴心中慨嘆,將來可不就出大事了?
另一個時空中,建州左衛出生的努爾哈赤的子孫最後入主中原,搞得華夏大地人人背後拖著一根豬尾巴!
其實對於現在的大魏來說,這件事也很好辦。
遼東的面兒很大,皇帝有包容之心,對漢夷一視同仁,慢慢用漢家禮儀同化這些人,幾代之後,哪還有什麼漢夷之別?
不過這種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這年頭華夷乃是大防,朝廷斷不可能真正當這些“茹毛飲血”之人是自己人。
珍貴的土地,那也是都司各級軍官的私產,怎麼可能留給夷狄?
改變人的固有觀念那可就太難了。
那就只有一個選擇,繼續防備三衛。
徐鶴想想就頭疼。
這時候的三衛怨懟之心還處於萌芽之中,但朝廷現在主要的經歷都放在湖廣,若是等湖廣那邊安生了,建州三衛已經不知道心裡仇恨的大樹長成啥樣了。
不過,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問題,他轉過頭來繼續問道:“那滿柱大哥他們呢?是怎麼跟賀頭領走到一起的?”
賀宇笑了笑:“滿柱其實是王哈出的弟弟,不過不是一母所生。”
“他從小因為勇武過人,為王哈出所嫉,故而等王哈出的父親死後,他就把李滿柱降為阿哈,見天兒羞辱!”
“我跟李滿柱因為都是阿哈,所以一來二去便熟悉了,同病相憐之下,自然就關係越來越好。最後咱們帶著一幫子阿哈乾脆反了。”
“遼東咱們是待不下去了,去更北方天寒地凍得連果腹都困難。”
“後來咱們一合計,要麼去朝鮮搶他孃的,要麼就入關!”
徐鶴點了點頭:“你太曉得關內這幫老爺兵是什麼德行了,只要不招惹他們,你們自然能過得安逸些!”
賀宇哈哈大笑道:“可惜,我特娘地沒想到,遵化地界上還有吳家這夥強人,位元娘土匪都厲害!”
徐鶴笑了笑道:“吳家帶著馬蘭峪的兵來抓我,那山下的肯定是吳家堡的家丁咯?這機會賀頭領難道不心動?”
賀宇看了看群山之後的吳家堡方向嘿然笑道:“那咱們是想一塊去了!”